第804章


春猎过后,司丝便又回到了宫中,她的立政殿里多了一人,自从宫外回来,君屹便宿在了她宫中。

两人同室而居,同榻而眠,他并未对她做什么过激的事,清贵温雅,好似那深谙克己复礼的佛道中人。

他并非没有欲望上头冲动之时,却最多只抱着她深吻几下,之后便忙不迭冲进净室,再回来已是满身湿冷的水汽。

每每到了这时,他总不敢挨她太近,夜里灭了灯,两人同睡在一张榻上,中间犹如隔着天堑。

可司丝却又会每日清晨都在他的怀抱中醒来,瞧二人位置,俨然是他半夜越界将她当作抱枕束缚在了怀中。

司丝能感觉到君屹的弥补之意,他们之间是从不平等的利用开始的,从前的他待她有多傲慢鄙屑,如今便有多小心卑微,他甘心伏低做小,事事看她脸色,然这一切却也都是有前提的。

回来当天搬入她宫中,他便对她保证过,未得她同意他不会碰她,哪怕媚蛊发作,他一个人熬得痛苦艰难,他也只是用眼神哀求示意,未说一句要她帮他的话。

同她宿在一起,不过是想和她一起过寻常夫妻的日子,朝夕相对,互相扶持照顾。

晨起,君屹须得上早朝。

天蒙蒙亮,司丝便被君屹弄醒,粗粝的胡茬刮刺着她的脸,硬生生将她从睡梦中拖拽起来。

见她一脸薄怒,表情生动,君屹心情大好,没忍住在她唇间重重落下一吻,他为人强势,这吻便和他性子一样,如疾风骤雨,带起的颤栗之感不容忽视。

待司丝彻底醒神气急之时,他得意冲她笑着,而后骤然起身,抢在她动手之前掀开薄被下床,赤脚站在床沿理直气壮命令她。

“莫要偷懒,起来侍候你夫君穿衣!”

司丝气急,狠巴巴瞪着他,却没和他斗嘴,这事早已不是头一回,为他穿衣挽发是他近来鲜少以权以势要求她做的事。

躲是躲不掉的,深吸一口气,司丝认命下床,直奔向挂着他朝服的衣帽架而去。

只是未等走两步,身后突然传来君屹的声音。

“穿上鞋。”

司丝咬牙,不耐烦原路返回,靸上鞋子,待她取来衣袍,君屹已经双臂大张,一副等着她伺候的悠哉嚣张相,看得司丝后齿根发痒。

司丝身量不矮,站在君屹跟前,发顶过了他下颌,稍显凌乱的墨发在眼前晃荡,阵阵幽香萦绕在鼻尖,君屹眼神变得柔软,尤其深情。

这是他从前追寻了十余年的味道,一切恍若昨夕。

此情此景,像极了从前在翊王府,那时的她最爱他,事无巨细皆悉心为他考虑,她的世界里满满当当全是他。

他并非贪恋从前她待他的好,如今磨她起身为他穿衣也并非为了享受,他只是想让她找回从前她爱他时的感觉。

这听来多么荒谬,他想她爱他,却又折磨她。

他知道这些都是他强迫来的,都是假的,可他宁愿当这是真的。

他宁愿她恨他、恼他、满心怨怼,也好过她整日无视他,若他不要求这些,她又会和从前一样将他当作是空气。

不爱他便装作爱他,只要时间够久,习惯成了自然,假的也能变成真的。

便如此刻,她的态度已经不似最开始那般抗拒了,虽然脸色难看,但总归肯乖乖站在他面前。

司丝为君屹穿衣时手劲并不小,又拉又拽,直恨不得将手下华贵的衣料化为碎屑,满身怨念很难不引起君屹的注意

君屹不知旁人妻子是怎样为夫君穿衣的,但见她动作干净利落,丝毫不见矫揉之态,知道的他是要去上朝,不知道的还以为边疆告急,他着急提枪上战场。

她到底还是不耐烦的,君屹有自知之明。

这般情况下,他不可避免的又和秦惊秋比较起来,若此刻是秦惊秋站在这,她约莫会是另一副姿态,很温柔,她会笑着,动作轻缓,一遍又一遍说叮嘱的话,有些话唠。

从前在北安,她和秦惊秋就是这么相处的,那时他总会想,明明是个性子跳脱的男子,为何总有些婆婆妈妈。

她最爱他时,尚且没为他做到如此,她虽爱着他,可更多的是敬、是怕,她从未想过要平等长久的与他在一起,从未。

晦涩的情绪在身体里蔓延,君屹眼神里浮现几丝落魄颓丧,他将秦惊秋假想成了敌人,反反复复羡慕嫉妒痛恨着。

可他面上分毫不显,只字不提,会惹得她担心不快是一回事,再者,他不想让秦惊秋再挤入他们的生活,哪怕只是个名字。

待朝服全部穿完,司丝长呼出一口气,转身便要再回榻上躺着,却不想突然被君屹从身后环住腰身,惊呼未等出口,便被他重重堵住唇舌,明晰强烈的侵占瞬间夺取了她的呼吸。

他紧紧束缚着她的腰背,那般浓烈的探索侵噬,其中尽是积压已久的悔和痴狂。

司丝眉头紧皱,厌恶极了他的触碰,抗拒捶打他,及至碰到他后肩的新伤,他吃痛僵怔一瞬,可唇舌却一刻未停,血腥气不一会便弥散出来。

待吻毕,君屹脸色白了几分,却仍旧掩饰不住他眼底的笑意,他捧着她的脸,硬挺的鼻尖轻蹭着她的,而后复又在她额头落下一吻。

他哑声道:“看得出来你心情不好,便不让你替我挽发了,你再睡会,近来朝中无甚大事,今日约莫能早些回来,待你醒来,咱们一块用早膳。”

回答他的是她的冷脸,她头也不回回到了榻上,盖上被子背对着他,无视他的存在。

君屹苦笑,后背隐约有热流涌下,他知道那是血,他没想着处理,满身的玄色是一切伤痕最好的保护色。

被君屹这么闹腾,司丝彻底没了睡意,她听着身后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待殿门再度闭紧,她睁开双眼,翻过身去平躺在榻上,面无表情,心中惶惑不安。

君屹口中的她心情不好,并非单指她的厌恶他扰她清梦,更因她最近一次的反抗又失败了,她没能冲破他的牢笼,但也并非一无所获,他后肩的伤便是她今次的战果。

他们本不该这样‘相敬如宾’同住一个屋檐下,可冷眼相对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他们都不是那只会使小性子的幼童,冷战与争吵除了激化矛盾,只会使得情况更复杂更糟糕。

她逃不掉,唯有冷静下来才可有与他抗衡的一线机会,凡事须得慎之又慎,她无论如何也不能拿秦惊秋的安危做赌注。

对此,君屹深以为然,他同样不想与司丝争吵,因而并未限制她的人身自由。

他没有安排大批人手看束她,没有禁她的足,允许她在宫内各处走动,甚至允许她自由出入宫门,允许她在他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见招拆招。

他纵着她伤他、暗算他,春猎至今仅半月有余,他便已数次遭遇危险,身负重伤,有两次他真的感觉到了她的杀意,若非是她在宫中无法全身而退,他可能会死在睡梦中。

明明她在南陵没多少势力,他早摸清了她早年间布下的暗线,了若指掌,她却总能出其不意,给他惊喜。

就好比下棋,棋子全在明面上,可棋局千变万化,每走一步都需琢磨深思,她是真正难得的将帅之才,足以与他匹敌。

他能安然活到今日,只受些皮外伤,实属命大。

可她到底脚踩在他统治的地界里,与她相比,他占尽先机,纵然她有千般本事,她也无法将消息传递出去,她在北安的那些帮手,一个也别想踏进南陵!

君屹笃定司丝无法踏出皇城半步,却也有一件事始终未能落实,连日来几乎成了他的心头之患。

当着司丝的面,君屹一直声称他将秦惊秋关押在了暗牢,随时随地以秦惊秋的性命安危当作威胁她的筹码,事实却并非如此。

那日司丝护送秦惊秋离开西山,他并未如愿捕到秦惊秋,秦惊秋不是怀让,高深莫测的性子与他不遑多让。

时至此刻,他仍旧没有秦惊秋的任何消息,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难寻踪迹。

因而,他纵着司丝,除了让她借机发泄心头之恨,更想以她的这些行动为诱饵,诱使秦惊秋露面上钩。

秦惊秋自小寄身于将军府,除了他爹坐上了副将之位,祖上都是草莽之辈,可就是这样一个没有背景、几乎无所傍身的人,却一手创建了横跨北安周边列国规模最大的消息网。

在这之前,手握北安最大情报组织的人是萧玄景,那潘楼明面是酒楼,实则是情报来往交汇之处,这是建立在李家数辈的努力和庞大财权之上的成果。

可秦惊秋竟能朝夕之间凌驾于萧玄景之上,其过人才能不可谓不恐怖。

这也是君屹为何如此忌惮痛恨、将秦惊秋视为劲敌的原因,除此之外,他也清楚自己与秦惊秋之间的差距。

秦惊秋的成全与包容,是他此生此世无论如何也比不上的,单论那只要司丝幸福、其他别无所求的气度,他便已经输的一败涂地。

他和萧玄景才是一类人,不择手段,卑鄙又龌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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