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


  是顾占城……

  但也仅仅只是撑了一下,就放开了,快到林云香甚至没有站稳。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林云香转身去后厨看锅子去了。

  她走后,顾占城在她的座位坐下来。

  顾有莲瞪着他,“你怎么来了?”

  顾占城轻轻咳了一声,“家里没有饭吃。”

  “你找饭吃倒是挺自觉的。”顾有莲翻了个白眼,“那是阿香的座位,你自己拿椅子加个座儿。”

  说完,顾有莲去里面给他拿碗筷去了。

  锅里的主食,蒸的烧麦、蒸饺、肉包子等,各种各样,很是丰富。

  林云香把它们都盛出来,顾有莲进来了,跟她解释,“阿香,我没有叫他来。”

  林云香笑了笑,“我知道,没事,没关系。”

  她还能干涉顾有莲不认这个弟弟不成?既然做好了准备无论什么身份都会继续和顾有莲的友谊,那就避免不了会和顾占城有交集,反正,她在他眼里只是一个记不住的陌生人。

  想到这里,她心里一动,问顾有莲,“他的记忆恢复了吗?”

  说起这点,顾有莲也只有叹息的,“记不得,只记得从前顾家村那些人,赵大姐、粱嘉琦,他都不记得,不过,也仅仅只是记不得而已,其他都很正常,现在在家里,也时常锻炼,早晚都出去跑步,是想早点回学校回部队去的。”

  “那他记得学校的人?”林云香又问。

  “那我就不知道了,我也没见过他和学校教员同学见面的情景。”顾有莲道,末了,又看向林云香,欲言又止的样子,“阿香……”

  林云香端着盘子,“嗯?”

  顾有莲看着她,叹了口气,“没事,走吧。”

  林云香回到外面,就发现顾占城在她座位旁边加了把椅子,正堂而皇之地坐着。

  顾有莲也看见了,拉着个脸,把碗筷给她弟。

  志远忽然站了起来,对林云香说,“妈,你坐我这吧,我想坐那边去吃那个皇帝白菜。”

  顾有莲做菜很不赖,来首都几年,把京菜也学了个七七八八,乾隆爷白菜,被志远叫做皇帝白菜了……

  但志远这行为,很明显是给林云香解围,林云香便从善如流,坐在了志远的座位上。

  志远还贴心地把林云香的碗筷给她递了过去,至于志远身边的顾占城怎么想?

  能怎么想?他一向都不待见林云香,还说她耍手段跟他结的婚,坐一块儿他岂不是少吃一碗饭?

  林云香夹起一个烧麦来,扑鼻的羊肉香,咬一口,皮薄馅大,鲜美无比,不由赞叹,“姐,你什么时候学会做羊肉烧麦了,太好吃了。”

  顾有莲听了一笑,“喜欢吃啊,明天带几个路上吃,说起来,这功劳得归嘉琦。”

  “你?”林云香看了眼粱嘉琦,笑问。

  “是啊,你从前提了一嘴,说北方美食,你说羊肉烧麦好吃,我可不会包烧麦,这是嘉琦包好送过来一起蒸的。”顾有莲直白地说,完全没顾忌她弟,亦即林云香的前夫就在此处。

  粱嘉琦笑着摸了摸头发,“这有什么,阿香姐喜欢的东西不多,难得有她想吃的,我就顺便一做的事。”

  林云香心里咯噔一下,“阿香姐喜欢的东西不多”这句话莫名戳中了她的心,她这辈子好像真的没有特别喜欢的食物、衣服或者别的东西,似乎,把喜欢都给了顾占城了……

  “那也得你有心!只有有心去关注才能知道人家喜欢什么,没有心的人,连人都不一定记得住!”顾有莲直戳戳地说。

  这话说的是谁,可就太明白了。

  桌上人,连志远都忍不住去看了一眼顾占城。

  顾占城自然也知道是说他,只不过,一声不吭,只拿着筷子的手微微一顿,却没有停下,继续伸着筷子去夹烧麦吃。

  一个羊肉烧麦,虽说包得不大,但却被他一口就给吃掉了。

  而后,一口一个,那一盘里也就十来个烧麦,转眼他就吃下去一半了。

  “很好吃吗?”顾有莲都忍不住刺她弟了。

  顾占城的筷子再次伸了过来,“确实不错。”

  他还评价上了,一边评价一边不耽误他精准地夹起下一个烧麦。

  顾有莲气得直接把盘子端起来,不给他吃了。

  “这是嘉琦专门包给阿香吃了,你一个大老爷们不知节制还不知礼了?”顾有莲骂完弟弟,把剩下的烧麦都给了林云香,连孩子都没给。

  而后,把桌上的馒头都夹进这个盘子里,往顾占城面前一放,“你吃这个!”

  顾占城也没别的反应,让他吃他就吃,也就吃馒头,大口大口地,不带吃别的菜。

  这一桌人里,小麦最是天真,也有些心疼她舅,悄悄跑到志远身边来,用她认为很小,别人却都能听见的“小声”说,“我舅,他是不是生病生傻了?”

  志远:……

  顾占城:……

  顾占城一口馒头吞下去,直接因小麦这句话给噎着了。

  小麦见状,更加心疼了,还有些心慌,赶紧把自己的饮料给她舅,“舅,你喝,你快喝。”

  还把饮料杯往她舅嘴上怼。

  顾占城被灌来了一大口饮料,把卡着的馒头给咽下去了,顺了气。

  小麦还夹了个鸡翅膀给她舅,“舅,你吃菜呀。”

  然后,又看看林云香,生怕林云香不高兴,把本来属于自己的鸡腿给了林云香,犹豫着,还是叫了姨,“林姨,你吃鸡腿好不好?”

  小朋友其实很天真,她没有志远那么敏感,不知道为什么舅舅和舅妈不能像从前那样了,从前多好啊……

  林云香怎么会吃小朋友的鸡腿?

  她笑盈盈地把鸡腿还给小麦,“小麦吃,我不吃鸡腿。”

  小麦看着回到自己碗里的鸡腿,发了愁,要怎么才能让舅妈,不,林姨不生气呢?

  因为顾占城的加入,这顿饭气氛就变了。

  谁和一个沉闷无趣、全程只埋头吃东西的人吃饭会有意思?

  一顿饭,就这样草草结束,粱嘉琦回了对面店里,林云香等人则要回家。

  回家的路上,难免大家同路,但渐渐的,就走成了林云香和赵大姐一起,小麦和顾有莲一起,志远和顾占城落在最后的形势。

  志远不时抬头看他顾爹的脸色,看得顾占城板着脸问他,“看什么看?”

  志远哼了一声。

  顾占城皱起了眉,“你这是什么意思?敢跟爹哼来哼去了?”

  “我……我是为你操心!”志远真的觉得自己操碎了心。

  “我用你操什么心?作业写完了?课文背好了?考试满分了?”顾占城皱着眉,接连三问。

  志远被问得心里发堵,气道,“我作业就是写完了,课文背好了,考试双百!你呢?媳妇回来了吗?媳妇还要你吗?媳妇稀不稀罕你?”

  顾占城:……

  志远见顾占城被他噎得说不话来,心里也不好受,小小年纪,说话就有了苦口婆心的味道,“爸,就算你记不得我妈了,你从现在开始重新去认识不好吗?我妈这个人可好可好了,你没受伤之前,对她也特别特别好,你相信我!”

  顾占城没说话。

  志远更急了,“算了,你如果对我妈真的没有感情了,那我也就不管了,喜欢我妈的人多得很,我觉得梁叔叔就很不错,反正叫一个爸也是叫,叫两个爸也是叫,我妈再给我找个爸来,我乐得多个人疼我。”

  顾占城:???

  “你小子这么喜欢叫人爸的吗?”顾占城黑着脸问。

  志远摇头叹息,“我叫别人爸你着急,我妈都要跟别人了,你不着急?”

  “小孩子懂什么?”

  志远的操心最终还是换来他顾爸这样一句,气得志远真的不搭理他了,甩开步子,上前和他妈走一块,牵住了林云香的手。

  林云香的家先到,一行人在林云香家门口道别。

  林云香跟每一个人都说了晚安,只除了顾占城。

  不是她小气,而是,他根本不待见她,犯不着自讨没趣啊!

  林云香牵着志远和赵大姐一起回了家,顾家姐弟和小麦,站在院门外,看着林家大门关上,灯点亮。

  顾有莲提步往家走了,结果,回头看见自己弟弟还站在人家门口,望着窗户那盏灯。

  顾有莲气不打一处来,“还不走?杵这儿不招人嫌吗?”

  顾占城默然。

  于是,顾有莲大踏步往前走,他弟默默跟在后面。

  小麦轻轻捏了捏顾有莲手心,“娘,为什么大家现在都不喜欢舅舅了?”

  舅妈不要舅舅了,娘时不时就骂舅舅,志远提起他顾爸就叹气。

  顾有莲翻了个白眼,“因为他眼瞎!”

  小麦更加不懂地皱眉眉头,“可是,已经有厉害的医生给他治好了。”

  顾有莲此时说了一句特别有哲理的话,“有的人虽然眼睛瞎了,但他什么都看得见,有的人虽然眼睛看得见,但却是个实实在在的瞎子!”

  顾占城:……

  这句话,小麦更加不懂了。

  顾占城倒是说她姐了,“姐,看来你跟着林云香这几年没白跟,说话都跟哲学家似的了。”

  顾有莲哼道,“所以我说你眼瞎!”

  虽然这个弟弟眼瞎,但顾有莲还是不忍心他和阿香就这么散了,骂了,也气了,第二天一早,顾有莲把剩下的生烧麦都给蒸了,而后,来敲顾占城的房间门。

  仰面躺着望天花板的顾占城闷声问,“谁?”

  “我!”顾有莲在外面中气十足。

  “在睡觉。”

  顾有莲才不信,“你每天起得比鸡还早,你这个时候还在睡觉?再不开门,我就闯进来了?!”

  顾占城是知道他姐的泼辣劲的,有些头疼,但还是起床开了门。

  “今天怎么不去晨跑?”顾有莲盯着他,发现他一身穿得整整齐齐的,却又不出门。

  “累。”顾占城答完一个字,又打算躺回去,被顾有莲揪住了耳朵。

  他都一米八几的大个了,顾有莲揪他还要踮起脚尖。

  “你累?你是怕遇到林云香吧?没想到啊,我顾家竟然出了个孬种!”

  “我怎么是怕这个?姐,你先放手!”顾占城被拧得弯了腰。

  “给我下来!”顾有莲一边揪着他耳朵不放,一边往楼下走。

  顾占城哭笑不得,他姐真的越来越彪悍了,从小到大,他都是家里的中心,他姐只有围着他转的,哪里这么凶过?

  被揪到楼下,顾有莲塞给他一包烧麦,“把这个拿去,给林云香送去,让她带着路上吃。”

  顾占城打开一看,立刻把东西扔到一旁,“我不去!”

  “不去?今天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我告诉你,你要敢把陈夏那个东西给弄进门来,我们姐弟算是完蛋,从此以后,你别登我家门!”

  这边顾家姐弟一大早就吵闹个不停,林云香却已经收拾好东西,准备出发回去调研了。

  回去的火车仍然是9个多小时车程,赵大姐给她煮了鸡蛋、蒸了馒头,还给她带了肉干和咸菜,让她在路上吃。

  咸菜她是认得的,是她婆婆刘芬做的没错,每年每隔一段时间,婆婆的包裹都会装着各种酱菜腊菜寄到家里来,这些应该是最近寄来的,老人家还不知道她和顾占城的事……

  林云香什么也没说,把东西带上就准备出发。

  门外停着一辆车。

  她一出现,车门就开了,车上下来一个人——何辛。

  “林同学!”何辛笑着向她招手。

  她没想到何辛会来接她,这车不是出租,看起来像何辛家里的车,何辛家是做什么的,她还真是不了解。

  何辛大步走过来,要接走她手里的行李,“我来一个个接你们,先接你,再接钟晓晓,最后去接我们组的。”

  原来是接她们每个人……

  林云香没拒绝上车,但是就不麻烦何辛提行李了,笑着礼貌地说,“不用,很轻的,我自己能拿。”

  就在此时,一个声音响起:“林云香。”

  熟悉的声音,但林云香莫名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这个声音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叫她了……

  她扭头,只见顾占城手里拿着个牛皮纸包的包裹走了过来。

  “我姐给你的。”顾占城把包裹给到她空着的那只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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