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四月


  林云香坐公交车辗转到顾占城学校的时候,还是中午。

  不出意料,她进不去。

  她求了很久,表明她的身份,她真的是学校学员的妻子,只后悔把结婚证带出来了。

  没有用。

  她知道顾占城学校非同一般,纪律严明,但她不甘心,蹲在旁边,也许,能等到顾占城回家?

  她也不知道该不该说自己幸运,顾占城她没等到,但是,她等到了武天平。

  武天平这是请假出来了,准备回家。

  “武天平!”

  林云香忽然的一声大叫,把武天平给吓了一跳,回头看见是她,很是惊讶,“你怎么来了?城子呢?”

  “武天平,能麻烦你帮我叫一下顾占城吗?我找他有事。”

  武天平是知道她最近惹上的事的,一听,以为她是来找顾占城解释的,马上答应了,“好!我去帮你叫!”

  林云香舒了口气,满怀希望在外面等。

  十几分钟过去,武天平回来了。

  远远的,她就看见武天平的身影了,但是,也只有他的身影,没有第二个人。

  “林云香……”武天平眼神有点闪烁,“他……下午有训练,明天也有训练,出不来……”

  林云香在他的眼神里抓住了重点,“他不愿意出来见我是不是?”

  武天平被她突然这么一问,没隐藏好,“啊”了一声,马上摇头否认,“没有没有没有,没有的事,他真的有训练……”

  “我知道了,谢谢你。”林云香笑了笑,准备回去。

  “林云香……”武天平看着林云香笑起来酸酸的样子,心里忍不住把顾占城骂了个狗血淋头,但嘴上还要问他讲话,“他确实是……”

  回答他的是林云香肚子的咕噜声。

  林云香有点尴尬,她还没吃午饭的,她忘了……

  武天平也听见了,“你还没吃饭吧?不如……”

  “不了,我回去吃,家里人还等着我呢!”林云香再次向他道谢,转身往公交车站跑去。

  武天平看着她的背影,只能唉声叹气。

  这周,顾占城果然没有回来。

  周日,林云香在店里忙,谢薇找上门来。

  林云香并不想见她,她却径直走到后厨,将一个厚厚的大信封甩在了林云香面前。

  林云香猜测,里面是钱,很多的钱。

  “林云香,你这里,一杯咖啡最贵的才两毛多钱,这个信封里的钱,够你卖十年咖啡!”

  就这点钱是不是林云香要十年才赚到倒是不那么重要,重要的是,谢薇这么盛气凌人的态度是要干什么?

  林云香正在和面,满手都是面粉,凝视着她,“谢薇同学,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今天是来求我的吧?求人,不得有个求人的态度?”

  谢薇倒吸一口冷气,气得脸色发红,但是没办法,她的确是来求人的。

  对于骄傲的她来说,要低头求林云香实在是需要克服太多,但是,为了男友,要她做什么她都能豁得出去!

  “好!林云香,我求你。”依然是高傲的姿态,终于是将这个求字说出了口,“可不可以答应,明天让于成智单独私下跟你道歉,别再大会上道歉了,这些钱都是你的。”

  “我不缺钱。”想都不用想!

  “我可以再加!”谢薇绷着脸道。

  林云香继续揉面去了,“我说了,我不缺钱。”

  “那你要什么?”

  “我要你们道歉啊!如果于成智不愿意道歉,你上去也可以啊!”

  “林云香!你不要欺人太甚!”谢薇怎么可能上去道歉?

  林云香淡淡的,“欺人太甚的好像不是我,谢薇同学,你弄错了。”

  谢薇深吸一口气,吞下今天这欺辱,只能继续求她,“林云香,你答应我的话,我可以帮你在毕业以后找个好工作,不管你想做什么工作,想在哪里,都可以,留首都也没问题。”

  林云香真的不理解了,抬头问她,“于成智到底有什么好,值得你这样?”

  虽然林云香也曾被于成智这个人短暂地迷惑过,但是,那时候的她不是没见过世面吗?就谢薇这样的家世,为什么会被于成智迷惑?

  说起来,于成智此人品行真的不行,上辈子她与他在她的餐馆重逢后,他后来又来找过她几次,得知她单身,隐隐露出要和她再续前缘的意思,想让她当情人,被她狠狠拒绝,后来再也不见他,但她却听说过的,于成智在外彩旗飘飘,可不止一个女人。

  “你懂什么?”谢薇怒视她。林云香这种掉进钱眼里的人哪里知道于成智的好?他英俊多才,温柔体贴,会写很美的诗、很长的情书给她,文采好得让人心醉,还对她好,比如这次道歉,就舍不得她上去丢人,他自己去了。

  林云香点点头,她不懂,她确实不懂,“行,我说过的,我能接受的最低条件就是当众道歉,没有别的下限了,你说的,我不答应。”

  “林云香!你不要太过分!”

  又来了……

  林云香不由叹息,“过分的从来不是我。还有,于成智真都不是什么良配,你……”

  “放屁!”

  林云香话没说完,就被谢薇打断了,谢薇义愤填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底细!我现在才知道,原来于成智说的那个朋友是他自己!他对你那么好,教你读书认字,教你做题,你却在他最困难、拿不出钱来的时候,为了一百块彩礼抛弃了他!你这个忘恩负义的,没有他你能考上首都大学?你现在还来诋毁他!林云香,你太不要脸了!你不配他那么喜欢你!”

  林云香惊呆,原来事情黑白可以颠倒至此吗?而且,居然还有人相信?

  行吧,她该说的也都说了,好言不劝要死鬼,拉不回来的人,她也没办法。

  林云香沾着面粉的手一伸,“请吧,明天见。”

  明天全校大会见。

  谢薇气得跺脚,“林云香,你不要给脸不要脸……”

  “谁不要脸!”

  谢薇话没说完,就听一声怒喝,是顾有莲举着个扫把朝谢薇劈过来了。

  谢薇回头一看,这么个凶神恶煞的悍妇,尖叫一声,逃出了后厨。

  顾有莲边追边打,谢薇可以说是抱头鼠窜了,还是有好几扫帚打在她头上和身上,她一路尖叫着,总算逃出了甜品店。

  如果不是店里有顾客,顾有莲还要给她一番好看,这已经算很收敛了!

  打完后打算回后厨看看林云香,看见案板上那一叠钱,又拿起追了出去,一路狂奔,追上谢薇,把信封往谢薇头上一扔,大骂,“把你的臭钱拿回去!我们可不稀罕你的钱!不要脸!”

  顾有莲可以说大获全胜回店里了,先跟店里的顾客道个歉,再回到后厨,跟林云香说,“总算出气了!不揍这小坏东西我心里不得劲!”

  然后想起那一包钱,有点心虚,她给扔了,弟妹不会怪她吧?

  “那个钱……”她忐忑地问。

  林云香笑了下,“做得对,咱不差钱!”

  顾有莲心里舒坦了,就喜欢弟妹这霸气!咱不差钱!

  周一早上全校大会,于成智当众道歉,在全校师生面前承认他造谣,诋毁军婚。

  师生一片哗然。

  林云香正色站在队伍里,收到谢薇愤恨的目光。

  她并不在意,人生的路是靠自己走的,无欲则刚,她行得正,坐得直,丝毫不惧怕。

  这件事以后,林云香在宿舍和室友的关系,有了微妙的变化。

  钟晓晓开始有意亲近她,贾芳芳看她的眼神里带着莫名的敬意,恨她的人也有,跟谢薇的梁子是彻底结下了,卢小雪应该也是讨厌她的吧。

  这件事之后,原本给谢薇当跟班的卢小雪忽然失宠,没有了利用价值以后,谢薇根本不就带搭理她,甚至,可能还怪上了卢小雪,办事不力,那卢小雪不敢对谢薇如何,自然就把这股怒气转嫁到林云香身上。

  林云香才不管这些。

  重来一世,除了她在乎的人,其他人都是路人,能不能同行一路全靠缘分,绝不强求。

  只是,她在乎的那个人啊……、

  她也许久没见了。

  自在学校学生处一别,转眼两个月过去。

  人间四月,万紫千红,暖意袭人。

  林云香却已两月没见顾占城。

  她知道他是军人,和她们普通学校不一样,俩月半年见不着,或许就是正常的,但是,这事儿前因后果联系起来,就是那么不正常。

  然而,她没有办法。

  他不回来见她,她就见不到他。

  四月,是她生日了。

  也是她这辈子嫁给他以后的第二个生日。

  去年生日,他在部队,但是有寄礼物到服装厂。

  细细想来,上辈子每年她过生日,他都有寄礼物回来,只不过,那时候都是她找他要,好不容易逮到个名目,还不尽要贵的?

  她先后要过收录机、缝纫机、手表、电视机……

  当然,这些东西最后都被她搬去了娘家,她娘家是全村第一个有电视机的。

  今年生日,他应该不会回来了吧?

  那天仍然是周日,她没事人似的去了甜品店。

  她的生日,两辈子除了顾占城给她寄礼物,都没有人记得。

  她是女儿,是家里的大女儿,从小她娘就不会给她过生日,在她们家,只有她弟年年过生日,有些事情,一旦成了习惯,好像就成了理所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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