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把他轰走
正如夏枫所料,唐兴德到省城的根本目的,在于运作个人升迁事宜。
拜访了省财政厅和发改委后,唐兴德并没有急于回来,而是联系了省~委组织部的老伙计周仁杰。
省~委组织部副部长周仁杰,与唐兴德关系甚为密切。当年唐兴德在江平市~委组织部工作时从事的是干部教育工作,周仁杰才是省~委组织部研究室的副主任,虽然工作不对口,但认识之后经常往来,唐兴德几乎每个月都要到省城给周仁杰送些土特产,然后找个小地方小范围地喝他个昏天黑地。当然,周仁杰给予唐兴德工作上的支持自不必说,江平市的干部教育工作动态和经验时时在内部信息上刊发,多次得到省~委组织部领导的表扬,这也助推了唐兴德仕途的进步。
这天晚上的天鹅湖大酒店之宴,卞为民安排得相当豪华,知道周仁杰吸烟,还准备了六条软中华,也同时给唐兴德准备了几条。席间,见唐兴德与周仁杰聊的话题越来越私密,卞为民借故离开,迟迟没有回来,唐兴德与周仁杰交流得十分酣畅。
唐兴德向周仁杰汇报了县里的发展情况,得到了周仁杰的充分肯定。然后,他委婉地提出了自己盼望能上一个台阶的迫切愿望,真切地告诉周仁杰:“县~委书~记这个岗位,千万不能干的时间长了,太他妈~的要命,cao不完的心。”
“县~委书~记,一方诸侯,决定着全县数十万上百万人民群众的生活生产方向,掌握着全县的社会资源,是最能施展身手的位置。你干得风声水起,正在兴盛时期,上升是早晚的事。怎么?这么快就想逃离?”周仁杰说。
“县级这个机构,非常特殊,也就显得非常重要。上面千条线,下面一根针。工作千头万绪,事务庞繁复杂,的确是锻炼人的岗位。干县~委书~记,一方诸侯,大权在握,还真能干点事情。在县里工作,谁要是说不想干县~委书~记,那是儿子!但是,干过了县~委书~记,谁要是说再想继续干县~委书~记,那是孙子!”
唐兴德幽默的话语,惹得周仁杰哈哈大笑:
“没想到啊没想到,你们县~委书~记的感受竟然这个样子,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这个岗位,真不是人干的活。时间长了,再没有个良好的心理素质,非崩溃不可。”
“哦,原来如此。知其不易,不知其如此不易。你的情况,县~委书~记刚刚干了三年,时间上还是短了些,时机还不是太成熟。这你知道的,通常情况下干满一届才能提拔。你如果真想离开那儿,倒是还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支边。”
“支援边疆?”
“对。西藏、新疆、青海,都可以。可以提拔后就任。只是那儿条件艰苦,一般的任期又是二三年,很多人受不了,不知你的身体和心理是否能适应。”
“我再考虑考虑。心理上是没有问题的,就是血压稍高一些,能不能适应,还需要进一步论证。”
这就是要搁置这个话题的节奏,基本上否定了去“支边”的建议。
周仁杰毕竟是专门搞过干部研究工作的人,知道现在的体制下书~记、县~长往往“尿不到一个壶里”,不知唐兴德急于离开兴通是不是出于这个原因,便试探性地扯出了“搭档是否听话”的话题,谁料唐兴德一肚子的牢sao,把孟有为的所作所为一股脑地说了出来。
“竟有这样我行我素的县~长,奇了怪了。”周仁杰听得傻了眼。
“一般情况下,没人相信会是这样,可的确是这样,我没有任何的夸大。”唐兴德诚恳地说道。
“把他轰走!坚决把他轰走!如此目中无人,妄自尊大,把全县当成自己私人的领地,太荒唐了!他呆的时间越长,对你越不利。这样的人,晚走不如早走。”周仁杰说。
“你说的太对了,我也有这个想法。只是这个家伙表面上又装得很积极,不知市里对他的看法如何。”
“要挖他的墙角,要打他的七寸。”周仁杰越说越气愤。
二人正聊得投机,李德镜端着酒杯过来敬酒。周仁杰来房间的时候,在走廊里遇到了李德镜,说好了过来敬杯酒的。
唐兴德赶紧把李德镜让到主陪位置上,李德镜谦虚地说:“我敬杯酒就走,不要动了,不要动了,很麻烦。”话虽这样说,但李德镜还是站在那里,任由唐兴德从主陪位置上撤了下来。
“你看看,你看看,唐书~记就是讲政治,多不好意思啊。”边说边坐了过去。
唐兴德明白,什么级别的干部需要什么样的位置,这是不能用“虚伪”二字来概括的。官场中的潜~规~则也好,明规则也好,是破坏不得的。人家是副市~长,是他的领导,理应尊重,否则就是大逆不道。
李德镜就深情回忆起与周仁杰亲密的往事,然后又展望了周仁杰的未来:“有一年左右,您就能提拔正厅;再有两年,您一步到位就是地市~委书~记。还是下来锻炼锻炼的好,我们也盼望着您到江平带领我们干革命呢!”
唐兴德当然也跟着附和,场面就极其热烈。周仁杰心花怒放,说:“你们给我设计的路径很好啊,我是很满意,如果实现不了我可是要找你们算账的。”
“肯定能实现,肯定能实现。依您的才干和资历,一定能实现。”李德镜与唐兴德一唱一和,气氛一步步推向高~潮。
常言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其实,三个男人同样也是一台戏。如果是三个优秀的男人,那戏就更厚重、更精彩了。
愉快的客套之后,话题就扯到了官场生态上。
“咱东安省出事的官员最近不少啊。”李德镜感叹道。
“是的。他们啊,太放肆了,不很好地约束自己,出事是早晚的事。”
周仁杰站在全省的角度,视角当然独特,说起话也没人打断。
“不得不说,目前做官还是比较好的职业。享受着更多的社会资源不说,社会地位还是高的。只要不触犯法纪,身心自由,善于约束自己,就算是成功人士。只有自律,才能自由。黄岩市的张民富,过去在你们江平市工作,听说大部分犯罪事实在江平,养了情~妇,还有私生子,太猖狂了。这个张民富啊,在位上是过足瘾了,现在可好,失去了最为宝贵的自由。”
“民富局长,原先我分管过,还是很有热情的干部。真是像您说的,放纵了,大意了!”李德镜说。
“不是大意了,是太大胆了!”周仁杰纠正道。
“是的,是的。”李德镜、唐兴德连连说。
“沉痛的教训啊。”周仁杰感叹后,李德镜和唐兴德均没有再接张民富这个话题。
“话题有些沉重了,不谈他们,喝咱们的酒!”周仁杰提议喝,大家就陪着他喝。
李德镜又敬了周仁杰一杯,说着“兴德咱就不喝了,回去再喝”,就撤了回去。
唐兴德又回到了主陪位置,恢复了先前的话题。
“您刚才说要挖他的墙角,他的墙角不用挖,已经塌了。”唐兴德便把财政局原局长李正国交待的情况说给了周仁杰。
周仁杰说:“他与这个局长关系如此密切,结成了死dang一般,屁股肯定干净不了。干部之间,走的近一些,关系稍微密切一些,无可厚非,人嘛,是有感情的动物,但结成死dang胡作非为,是不允许的。老人家说过,‘dang内无dang,皇帝思想;dang内无派,千奇百怪’。像你的县~长这种独特情况,要以对组织高度负责的精神,实事求是地向上级反映。他积极工作的背后肯定动机不纯,任由他折腾无异于养虎为患。”
“你的分析太对了。县里稍大一些的ding目,他掌控的死死的,我就感觉不正常。阳光照不到的地方,必定有阴影,必定会生蛆。”
“要反映,要运作,与这样的人搭档不会有什么好结果。这样,我见了你们的孙月海书~记,我吹吹风,你呀,有空常去汇报汇报。最近省里的班子可能要调整,月海书~记有提拔的可能,你们的陈东升市~长有希望接任。我见了东升市~长,也会反映一下。另外,这个县~长走了之后,你考虑好了他的接~班人没有?没有合适的人选,就先不要动他。”
唐兴德就说了夏枫的情况,时间不是太长,感觉资历有些短,岂料周仁杰却非常认可夏枫:“这样的人如果用起来,一是他会拚命给你出力,二是会对你言听计从,是个合适的人选。你将他用了起来,还存在将相不和的问题吗?”
周仁杰的话,让唐兴德茅塞顿开。如此,既能挤走孟有为,又重用了夏枫,夏枫的副书~记位置还能腾出来让给组~织部~长赵士凡,至于赵士凡的位置,更是可以安排自己信任的人。
真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组织工作的妙处,就在于此,让人享受。
在茫茫宦海,一个人的起伏升迁,是需要运气的。但需要明确的是,这个运气,并不是偶然的,并不是无缘无故地发生的,并不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而是你精心经营后的偶发,是天时地利人和的综合瞬间爆发。有的时候,不需要你去直接点燃,情势的发展就会把你推到一定的位置,正像波涛汹涌的海浪会将你托起一样。
在家悠哉愉悦地主持工作的夏枫,怎么也不会想到,此刻,他已经成为唐兴德棋盘上一个重要的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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