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跟我好
只不过那女子穿过步摇,终究没有摘下来。
她的眼神渐渐变得有些分愤怒,又往叶裁衣头上抓了两下,叶裁衣只觉得头上凉飕飕的,她想,这是见鬼了吧。
见鬼的最好解决办法是什么呢?
叶裁衣压制住内心的害怕,转身对小梅和小竹说道:“咱们回去吧。”
见她装作看不见,周承祖简直就要哭了,眼睁睁看着眼前的几个人已经转过身去准备要走,他拼命去拽叶裁衣的衣袖想让她好歹发发善心叫人来救他。
这也是绝望之举,他刚才看见那妖女的手穿过了步摇,所以以为自己也不一定能抓住叶裁衣的衣袖,可他偏偏抓住了,顿时欣喜若狂。
叶裁衣走在最后的位置,忽觉衣袖被抓住了,没敢回头,使劲将衣袖往外一扯,就听有一个人大哭着说道:“我终于出来了,我终于出来了。”
前面三个人听到声音都转过头来查看,见鼻青脸肿、发冠歪斜的周承祖蹲在地上扯着叶裁衣的袖子哭嚎,那哭声格外凄惨,大有将眼泪鼻涕全部往她衣袖上招呼的架势。
叶裁衣觉得这样实在是不太合适,她扯了扯衣袖,可周承祖在冰上待了一整夜加一个白天,绝望中忽现生机,他本能依赖把他带出来的人,放肆地宣泄着情绪。
孙沛泽冷着脸走过去,一把提起他的后颈,想把他扔到一边去,谁料周承祖直接扑过来抱住他的腰,大哭道:“孙兄,我差点就再也见不到你了,孙兄啊,我差点就去见我爹娘了啊!”
他哭嚎得这样惨,让孙沛泽都有些动容了,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周承祖看了一眼永善河,河上空无一人,辽阔的冰层上倒映着黄昏时的暗金色云霞,像一幅壮丽的画卷,他回过头来边哭边说道:“快走,先回去。”
他从永善河里出来了便不再看得见那个女子,可是叶裁衣还看得见,她踩在岸边积着冷霜的杂草上,回首望着冰面,天上与冰面上广阔无垠的燃金云霞之间,那女子孤立其中,一身粉蓝衣裙飘摇不定。
女子呆呆地看着周承祖,眼神里有些委屈,像是看着一个抛弃了她的玩伴。
她想上河岸来去追周承祖,却似乎有无形的壁垒将她困在其中,每一次她试图走出来,都会被打回冰面去。
可是她还是义无反顾地往外冲,眼睛里只有周承祖,一次、两次、三次
叶裁衣看到她额头上的血流下来,她也在哭
她也只是被困在河上了吗?
叶裁衣觉得既然不是鬼,那就没什么好怕的了,她让孙沛泽先送周承祖回家,吩咐小梅小竹去酒栏里置办一桌饭菜。
孙沛泽没有办法,只好带着哭得昏天黑地的周承祖回城了。
叶裁衣一个人站在河岸上,伸出手去,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腕。
女子惊讶地看着握着自己手腕的手,那手从包着金边的红色衣袖里伸出来,带着暖意。
叶裁衣用力拉了一把,那女子还是未能走出河岸,她似乎也明白了叶裁衣想要把她带出永善河,便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收回了自己手,转身滑向河心,站在沉沉暗金色的霞云上自由自在地蹁跹起舞。
叶裁衣这才明白她不想出永善河,方才一次一次冲过来,似乎是想要引起周承祖的注意,只是她不知道,他已经看不到她了。
孙沛泽带着周承祖刚进一进城,就看到两三个周家的下人向他们冲了过来。
他们找周承祖都快找疯了,早晨去永善河那边找,只知道了还睡着的孙沛泽,便没有打扰,想想他们公子的秉性,应该就是在哪家的花楼里。
可把全城翻了个遍都没有找到。
这会儿周承祖鼻青脸肿地回来,他们却才算安下心来了。
周府的暖阁里,周承祖脸上敷着药,抹着眼泪跟孙沛泽讲述着自己的遭遇。
孙沛泽压根不信,觉得他就是喝多了摔得脑子都不清醒了,不知道掉到河岸边哪堆草里睡了过去直到黄昏才爬起来。
可他还是宽慰着,不一会儿有人来报说是周三爷来了,周承祖刚揩净的眼睛瞬间又满是泪。
他上头本有一个哥哥,早夭了,八岁时又父母双亡,家里只剩他孤零零一个,能守住这么大的家财也全是靠他三叔帮衬,从小在三叔的庇护下长大,对三叔格外依赖。
只是他三叔近年来身体不好,这会儿还在病中,却能跑来看他,他怎么能不感动呢。
周承祖带着孙沛泽赶忙迎了出去,周三爷四十五岁上下,被自己的次子搀扶进来,瘦得只剩一把骨头,厚厚的冬衣在身上晃荡着,袖口扎着两条织金的带子防止风灌进去,像是一个被人拿进来的衣架子。
周承祖一见自己这老叔叔,一肚子的委屈都快要溢出来了,他哇地一声抱着周三爷哭道:“三叔啊,侄儿差点就见不到你了。”
周三爷叹了一口气,摸着侄子的头发,眼里也闪着泪光,一旁的周承先蹙眉道:“四弟不要这么刺激老爷子。”
周三爷浑浊的眼睛一瞪,冷笑道:“我都没说话,用得着你这么管他?”
周承先一怔,便不再说话。
周三爷拍了拍兀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周承祖,柔声问道:“四儿,你说你被困在永善河上了?”
周承祖宣泄了情绪,把周三爷请到暖阁炕上坐着,又命人拿了茶果点心进来。
见到了三叔,周承祖才算心下大定,确定自己回来了,他又复述了一边遭遇,孙沛泽在一边喝着茶,尤是不信。
周三爷看了一眼周承先,说道:“你去长清观请人吧。”
周承先低眉称是。
周承祖一看他三叔不但信他了还要请人对付这妖女,心里乐得什么似的,得意地看了一眼孙沛泽。
孙沛泽觉得这只是周三爷花钱买放心而已。
等周三爷与周承先走了之后,孙沛泽才问道:“你二哥什么时候回来的?他不是在京都的书院里读书吗?”
周承祖大大咧咧地躺在暖炕上,说道:“不知道,我又不敢问他,比我大不了几岁却严苛得不行,古板得很,去年我不是到滁州我外祖家住了一年吗,回来的时候他正要去京都,听说是因病也休养了一年,只是他那时候看我的眼神我觉得他可能有些恨我。”
孙沛泽笑道:“可不是,谁叫你抢了他老子的关注。”
周承祖翘着腿,晃着脚,说道:“三叔是可怜我无父无母,他怎么可能不疼爱自己的孩子呢,二哥之前还好,只是去年之后他格外地不搭理我,可能是看不上我这个废物样儿,可我真的看不进去书啊,现在倒好,被这一吓,女人我都不想要了。”
“对了。”周承祖一骨碌坐起来,问道:“那个女子就是你看上的小娘子吗?我倒是得给人家备一份厚礼的。”
叶裁衣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可以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她回来之后特意去了趟医馆,大夫说她身体十分康健。
她心里害怕,又不敢跟别人说,
睡了一觉全是梦,醒来却什么都不记得了,清晨依旧懒得起身,小竹却来说是周家的仆妇送来了许多绸缎头面。
叶裁衣想来也是周承祖感谢她的,可是她当时本想着离开,压根没有想拉他,便起身将那仆妇请进厅里,说道:“劳烦你跑一趟了,回去跟你家公子说,不必送东西了,还请顾念声名。”
那仆妇想,他们公子还有什么声名好顾念的,在她看来这件事就是公子勾搭小娘子未果,不知道一会儿回去了公子还要发什么脾气呢。
于是她起身有些忐忑地回去了。
谁知她向公子说明此事时,公子竟赞叹道:“虽然只是外室,但却是一个做善事不求回报的高洁女子。”
她倒愣了一下。
年关将近,叶裁衣给了些钱让小竹小梅回家过年去了。
等她们走了她才发觉准备着过年的这么多东西里,好像没有一样东西是给夫君的。
想着他当时说他年前回来,她不记得此前的事,不知道他会不会一去不回,但又怕他真的回来了看到家里什么都没给他准备会让他心寒。
所以这天她起了个大早出去给他买了两身冬月里的出门衣裳,两身家常衣裳,两双厚底靴子,不知道大小合不合适。
原本想再买些他喜欢的,可是她如今对他的了解实在近乎于无,也就算了。
她提着东西往回走,路上正好碰到孙沛泽。
孙沛泽知道临近年关了那公子也没有回来,想来她的的确确不是良家妻子,在她家附近转了好几天,今日才看到她上街,便凑过去笑道:“夫人怎么一个人出来了?”
叶裁衣说道:“让小梅小竹回家过年去了。”
孙沛泽以为她的银钱不够支使丫头了,只好把两个丫头打发了,有些心疼,便说道:“若是银钱不够支使,我可以给你。”
叶裁衣诧异地说道:“我尽够的。”
孙沛泽觉得是他自己没有明确把想法说出来,她是不好意思问他拿那钱,便跟着她往回走,看了一眼她手里抱着的包袱,说道:“买的什么?”
“给我夫君买些衣衫。”
孙沛泽直接心里就不松快了,说道:“他怕是早把你忘了。”
叶裁衣神色一冷,虽然她自己心里都不怎么完全信任夫君,可是被人指出来她的担忧,她又很难接受,便怒道:“你胡说什么。”
孙沛泽见她那么在意那公子,心里也生气,言语难免就尖利了一些,“你不清楚自己的身份吗?谁过年时不在家里同长辈和妻子守岁会来看在外面养着的人?”
叶裁衣自己不记得事,以为他说的是真的,当下心头一颤,酸楚漫尽心扉,“我我是他养在外面的人?”
孙沛泽一看就知道,得,这小娘子明显就是被人骗了,她年纪小不懂事,压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算是个什么身份,看来他们确实是没有拜过堂的。
他看她双目盈着柔柔的泪光,心也软了下来,言语也温和起来,“你不要伤心,你可以跟我好,我绝对不辜负你,我已经想好了,我愿意纳你进府,只要你同意,现在就可以跟我回家。”
叶裁衣满心里想的都是她夫君,怀疑是一回事儿,知道真相又是一会事儿,想到自己的真实处境,心里酸苦一片,哪里听得到孙沛泽的话。
忍着眼泪就往家里走。
孙沛泽跟在后面看着她的背影,想着小娘子心思纯真,知道真相难免伤心,不过他可以等她。
他追到叶裁衣轻轻搂着她的肩,说道:“你不必怕,我以后绝对会好好待你的。”
谁知道怀里的人浑身一颤,僵直了身子。
孙沛泽低头一看,却见她脸色发白,直直地看着一个方向,他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但见一位约摸弱冠之龄的男子,身上披着一件绣银丝卷云纹的暗蓝色斗篷,斗篷里露出月白色的衣袍边角和腰间的玉带,白玉冠上的银丝冠带端正地垂在鬓边。
他如修竹一般立在漆木门外,眸光清冷,静静地看着他们。
虽然有斗篷遮着,但隐隐可以看出他腰侧挂着一柄长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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