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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林志鹏被丢进审讯室,周行亲自审问。另一个被周行带回的男人直到来到公安局都神志不清,几百斤的身子像摊肉似的躺在楼道里,发了魇似的胡言乱语,手脚来回扑腾。

简月在旁看着男人出了一会儿洋相,道:“把他带进卫生间冲冲水。”

于是小党领着人七手八脚地把他从地上拽起来,几乎是抬进了卫生间。师小冉问:“月姐,这人是谁啊?”

简月返身往办公室走,道:“我也不知道,是周行把他带回来的。”

她回到大办公室,在师小冉的位置上坐下,让师小冉找来药箱。她胳膊不知道被哪个嫖客抓破了,雪白的皮肤上留下一道五六公分的血痕。她嫌那些人脏,挽起袖子,用沾了酒精的棉棒给自己的伤口消毒。

师小冉在药箱里翻找创可贴,往她身上看一眼,道:“你穿的是周队的外套吧?”

简月到现在还穿着周行脱给她的外套,她自己的衣服本留在了17号房间里,带着两名嫌疑人回来之前周行特意帮她拿上了衣服。但是她到现在都没换,路上以“不方便”为借口,到了单位也左拖延右拖延,迟迟没有换回自己的衣服。

简月道:“我的衣服落在车里了。”

师小冉热心道:“待会儿我帮你拿上来。”

简月撒了个小谎,她的外套没有落在车里,而是挂在她办公室的衣架上。又道:“不用了,下班再拿。”

她把伤口消了毒,师小冉帮她贴上两枚创可贴。门外呼呼通通吵吵嚷嚷的,随后小党走了进来,半截裤子湿淋淋的,他把一只钱包交给简月,道:“这是从那人身上搜出来的。”

简月打开钱包,拿出一张身份证,念出身份证上的名字:“洪铁军?”

门外洪铁军高声叫喊:“放开我!我老板是季潮平!大老板季潮平!你们惹得起我吗!”

简月听见这句话,皱了皱眉,道:“把他带进来。”

两个警察拖拽着浑身湿透的洪铁军走了进来,洪铁军一副撒酒疯的癫狂样子,嘴里不停地叫嚷:“我老板是季潮平!季潮平!”

小党高声问他:“你和季潮平是什么关系?”

洪铁军身体往下一出溜,又四仰八叉地躺下了:“你们把我打伤了,得赔钱!不然老子弄死你们!”

简月本怀疑他装疯卖傻,走近了看他的脸,看到他眼神失焦,目光飘散,显然还没有恢复神智。她把洪铁军的身份证交给小师,道:“把他的资料调出来。”

小师和另一个女警用了不到十几分钟时间就把洪铁军的留在司法系统内的所有信息全都调了出来。简月把资料拿在手里草草翻了几页,越看越觉得洪铁军身上有蹊跷。

小党也勾头看着,道:“简老师,要不把季潮平叫来问问?”

简月默了片刻,道:“我先拿给周队看看。”

审讯室里光线很暗,顶上吊着一盏光线惨白的白炽灯。周行和小侯两个人坐在长桌后,林志鹏被铐住双手坐在审讯椅上,简月一推开门,就看到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但是眼泪流得汹涌且不自然,更像是毒品药性的副作用。

看到简月进来,林志鹏指着她大喊:“我没叫小姐,她不是我叫的!”

小侯手中的钢笔重重敲在桌上,骂道:“嘴巴放干净!这是我们单位顾问!”

林志鹏两手合在一起拜个不停,把手铐晃得呛啷乱响:“对不住对不住,我搞错了。”

简月没理他,径直走到长桌后,小侯要给她让座,她摆摆手,自己搬了张椅子坐在周行身边,看着电脑里打出来的笔录。她和电脑之间隔了个周行,为了方便她看笔录,周行往后一仰靠进椅背里,看着林志鹏问:“你说阳光苑那套房子是庞亚全,但是我们早就查过庞亚全的资产情况,他名下没有房产,阳光苑房子的房主是一个叫钱大年的外地人。”

林志鹏眼睛里像灌了满瓶的眼药水,眼泪像泄洪一样往下流:“钱大年是庞亚全一个亲戚,好像是他远房大伯,他用大伯的身份证买房子这事儿连他大伯都不知道。”

周行:“那你怎么知道?”

林志鹏:“我和他关系好啊,他跟我说了好多事儿。”

周行:“和你关系好到连家里藏着毒品都告诉你?”

林志鹏:“不不不,毒品是我自己翻出来的。他告诉我他在阳光苑有个房子,把门牌号也告诉我了,说是我出狱后要是没地方住就去找他。我出来后就去阳光苑找他,但是只找着房子,没找着人。”

周行:“所以你就私闯民宅,住进去了?”

林志鹏:“我也是没办法啊,我要是能找到地方住我也不会——”

周行抬手打断他,继续问:“你和洪铁军是怎么认识的。”

林志鹏道:“我不认识他,我连他叫啥名儿都不知道。我记得在牢里的时候庞亚全跟我说过他有两兄弟,一个死了,一个在长熙路开酒吧。我打车到了地儿才知道酒吧换老板了,然后我就看到他从里面走出来。我一看他面相就知道他玩儿毒,我身上正好带着从庞亚全家里找出来的货,就想卖他点,换点钱。然后他就把我领到那间商店后面儿,再后来……你们不就来了么。”

周行从他说的一堆废话里挑拣重点:“你去的哪家酒吧?”

林志鹏:“警官,那家酒吧换老板了,名儿都换了。”

周行沉声又问了一遍:“哪家酒吧?”

林志鹏:“现在叫啥名儿我忘了,以前好像叫什么什么洞?”

简月的目光斜过去:“盘丝洞?”

林志鹏:“对对对,是这个名儿。”

周行转过看她,眼睛里有疑问。

简月低声道:“跟我出来一下。”

她和周行离开审讯室站在楼道里,把手里的资料递给周行,道:“这是洪铁军的资料,你看看吧。”

周行迅速又认真地一行行看下去,看着看着眼神一亮,随后又深深地沉下去了:“蓝鲸鱼酒吧以前的老板是洪铁军?”

简月也很意外:“对,以前是洪铁军,现在是季潮平,而且现在洪铁军在给季潮平打工。”

周行又想起了在酒吧后廊卫生间门口看到的画面——洪铁军像条狗一样趴在季潮平面前摇尾乞食。他当时就很好奇季潮平和洪铁军的关系,此时看来这两人的渊源绝不简单。

简月瞄了眼他的脸色,犹豫片刻,道:“还有一件事你可能不知道。”

周行哗哗哗往后翻资料:“什么事?”

简月道:“季正风跟我说过,季潮平发家之前就在那间酒吧上班,当时的老板是就是洪铁军。”

周行听到这句话,眼前又浮现季潮平褪下手上的戒指像是施舍般扔给洪铁军,又将皮鞋踩在洪铁军头顶,洪铁军跪在地上为他擦鞋的情景。季潮平的行为并不是好善乐施,而是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踩在洪铁军头顶,向洪铁军投以凌虐般的施舍——现在他似乎明白了为什么季潮平会如此残忍地对待洪铁军。

周行:“是什么时候的事?”

简月想了片刻,道:“应该是五年前。”

周行瞥她一眼,卷起手里的资料走上楼梯:“你听季潮平说起过这些事吗?”

她现在是季潮平的女朋友,理应和季潮平相知甚多亲密无间。但是事实却是简月对季潮平的了解甚至不如队里其他人,她跟着周行上楼,硬挨了一会儿,才说:“他没和我说过以前的事。”

小党几个人费了好大劲儿,才把洪铁军从地上弄到椅子上,一左一右像两名护卫一样站在他两侧,准备随时把他往下出溜的身体往上拽。小党见周行和简月进来了,掐着腰气喘吁吁地说:“周队,这人也太他妈沉了。”

周行站在洪铁军面前看他两眼,皱了皱眉,然后端起桌上一杯不知谁倒的热茶,朝着洪铁军脸猛地泼了上去,响亮的像是扇了他一个耳光。

洪铁军才被冷水洗脸,此时又遭热水浇面,登时从椅子上跳起来,但是肥胖笨拙的身躯往上一弹又重重落在椅子上,砸得椅子腿吱呀响了一声。

洪铁军左右甩着湿淋淋的油腻的头发:“谁他妈——烫死我了!”

周行肃然道:“洪铁军,是不是你。”

洪铁军这才发现自己身处公安局,身边满是警察,面前这个气场高出旁人好几节的男人应该是这些警察的头头,他登时挫了火气,道:“是,是我呀。”

周行瞥了眼小侯,小侯就把一只物证袋放在洪铁军面前:“这是什么东西?”

里面是一个更小些的袋子,比指甲盖大不许多,袋子里是纯度不高色泽浑浊的冰毒,黄豆粒大小,仅有三块。

洪铁军似乎不善于狡辩,也不善于伪装,看到冰毒就变了脸,露出一脸惊恐的神色:“这不是我的,我不知道。”

周行道:“从你身上搜出来的,你敢说不是你的东西?还记得你是怎么来的公安局吗?”

洪铁军怔愣着摇摇头:“不记得。”

周行眉心往下一压,很有威慑力。洪铁军怕他似的,忙道:“我我我我想起来了,我叫了一个冰妹,但是她看见我们俩人,就就就走了。”

他东一榔头西一棒槌说不清楚,周行没了耐心,截断他问道:“毒品哪来的?”

洪铁军:“一个瘦长脸儿卖给我的,他说他姓林,我俩还一块儿去了商店,就是你们抓我那地儿。”

他的说辞和林志鹏的口供基本一致,周行绕开这些细枝末节,攫取问题中心:“认不认识庞亚全。”

他牢牢盯着洪铁军,洪铁军在听到庞亚全的名字时,眼睛里的疑惑很明显,但是下一秒,他浑浊的眼神似乎清晰了一些,像是想起了什么,但是脸上的表情仍是很茫然。

周行把他的反应看在眼里,正要让小党拿来庞亚全的照片供他辨认,就见他突然抱着脑袋惨叫一声,然后呼通一声头朝下栽到地上,不停地用脑袋砸向地板。

“啊啊啊啊啊!疼死了!疼啊!”

周行连忙把他按住,阻止他自残,喊道:“手铐!”

小党拿出手铐,和几个警察七手八脚地把洪铁军的双手拷在身后,洪铁军一直在拼命地扭动挣扎,蜡黄的脸上滚落豆大的汗珠,身体疯狂抽搐痉挛:“药!给我止疼药!求求你!”

简月在旁看着,心里却在想:他求的是谁?

洪铁军一直处于剧痛当中,不停地左右甩头,似乎疼痛的源头来源于头部。周行看出了什么,揪住他的头发迫使他仰头,手在他脑顶摸了两下,脸色一沉,吩咐小党:“送他去医院做检查。”

小党和几个警察合力把洪铁军半拖半拽弄出办公室,他们刚出门,周行就立马从兜里掏出手机拨了一通电话,两三步走到窗前的功夫电话就打通了,季潮平笑道:“周警官,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

周行很沉着地笑了笑,道:“你这么忙,当然是有事才会找你,方便见一面吗?”

季潮平:“现在吗?”

周行:“对,我去找你。”

季潮平想了想,笑道:“人民警察应该比我更忙,还是我去找你吧,约在你办公室怎么样?”

周行道:“好,我等你。”

等他挂了电话,简月问:“你把季潮平叫来了?”

周行转身往外走:“到我办公室说。”

简月跟着他到了楼上支队长办公室,把门一关就问:“洪铁军到底怎么了?”

周行拿着杯子去接水,接了水走回来坐在皮椅里才说:“他脑袋里好像有什么东西。”

简月乍一听,觉得匪夷所思:“脑袋里有东西?什么意思?他脑子里长瘤了?”

周行道:“不是,我刚才摸他的头顶,他的颅顶有个很小的缺口,像是被钉子之类的东西打穿了。”

简月更感到匪夷所思,因太过惊讶而一时哑然。

周行目光沉沉地看着杯子里浮沉的几片茶叶,和简月相对而坐,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谁都没有说话。简月无言沉默着,心里在想:如果周行所说无误,洪铁军脑袋里被镶进异物,那就一定是人为,做件事的人未必也太过残忍。她心里似乎有一个怀疑的对象,但是没有根据,只凭直觉。她相信周行和她一样,心里也有一个怀疑的对象,而且是同一个人。不过周行绝对不会说出自己的怀疑,因为周行严谨惯了,除非找到证据,否则他不会说出自己主观臆测的想法。

好一会儿,简月才问:“我需要回避吗?”

她问的是:待会儿季潮平到了,你向他问话,我是否需要回避?

周行抬起黑沉沉的眼睛看了看她,然后起身从旁边的衣架上取下一件黑色制式执勤服穿在身上,道:“不用,只是普通问话。”

他的外套一直被简月穿着,身上只剩了一件短袖,在深秋的天气里当然是太单薄了。忙碌时还不觉得冷,现在松缓下来了,就感到凉丝丝的。他穿好衣服又坐下来,问简月:“胳膊上的伤严不严重?”

简月身上是周行很喜欢也很常穿的那件胸前有雄鹰徽章的夹克,因为穿在她身上大了好几个号,所以被她挽起袖子,露出右边胳膊贴的两枚创可贴。她知道是时候该把外套还给他了,但又不好当着他的面脱下来,否则显得她之前不还是刻意的行为。于是她低下眼睛,把袖口放下来遮住了胳膊,道:“不严重,我已经处理过了。”说着,她停顿了一下,“我的衣服在办公室,还没时间换,待会儿我换了衣服把外套还给你。”

周行道:“没关系,你穿着。”

季潮平很快到了,给周行打电话说自己被保安拦在了门外。周行让师小冉下去接他,不一会儿,师小冉就把西装革履英俊潇洒的季潮平领到了他的办公室。季潮平一进门就看到办公室里坐着简月和周行,他看了眼简月,然后向周行伸出手,笑道:“久等了,路上有点堵车。”

周行和他握手:“没有,你来得很快。”。他将季潮平引向窗边的沙发上坐下,简月倒了杯水放在季潮平面前,季潮平道:“谢谢。”

简月微笑不语,退了两步坐在两张长沙发中间摆着的一张单人沙发上,左右是相对而坐的周行和季潮平。她的选座稍用了一点心思,依照往常,她肯定是坐在周行身边,但是她现在的身份有点敏感,所以把自己摆在了周行和季潮平之间的中立的位置。

季潮平看着她笑说:“你是不是把包落在我车里了?”

不知哪来的默契让简月瞬间领悟到季潮平是在刻意制造和她说话的机会,她没坐过季潮平的车,当然不会把包落在他车里。季潮平这样说,只是在当着周行的面做戏,做出和她关系亲密的假象。

简月道:“你不说,我都忘记了。”

季潮平:“待会儿跟我下去拿?还是我给你送到家里?”

简月:“我下去拿,省得你再跑一趟。”

俩人没有剧本,全靠现场发挥。季潮平估摸着戏演得差不多了,就向周行笑问:“周警官,找我什么事?”

周行在季潮平和简月说话时端起自己的茶杯看着窗外有一口没一口地喝水,等他们说完了,才把茶杯放下,道:“大家都很忙,我就直说了。今天找你是想了解一些洪铁军的事。”

季潮平:“老洪?他怎么了?”

周行看着他的脸,他的神色很明朗又坦然,丝毫不见把脚踩在洪铁军头上的傲慢。周行道:“他吸毒,被我们抓了。”

季潮平稍稍扬眉,道:“有这种事?”

周行:“你不知道他吸毒?”

季潮平:“我当然不知情。”

周行:“你和洪铁军是什么关系?”

季潮平:“雇佣关系,我是他的老板,他是我的清洁工。”

周行:“清洁工?”

季潮平笑道:“他负责我店里的卫生工作,洗洗厕所什么的。”

当着简月的面,周行本不想提起那天晚上事,但是奈何季潮平太滴水不漏,要想从他嘴里问出点什么,不能再这么不疼不痒。于是周行笑道:“季老板很慷慨。”

季潮平:“为什么这么说?”

周行往他左手小拇指看了一眼,道:“我记得上次见面,你手上戴了一枚玉戒指。”

季潮平也看了看自己的左手,此时他手上没有装饰戒,只戴着一只手表。周行说的玉戒指他的确戴过,但是在几天前就扔给了洪铁军,周行不可能见过。季潮平稍一揣度,就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周行暗示他,那天晚上他将戒指扔给洪铁军的一幕被周行看到了。

周行之所以没有明说,是为了不在简月面前损坏他的形象。

季潮平捏住自己的小指,笑道:“对,那枚戒指被我送人了?”

周行:“送谁?”

季潮平:“洪铁军,他向我借钱,当时我身上没有现金,就把戒指给他了。”

周行唇角一勾,似笑非笑:“所以我说季老板很慷慨。”

季潮平料到了周行已经彻查他和洪铁军的渊源,为了不被动,他决定先发制人:“应该的,毕竟老洪在我困难的时候也帮过我。”

周行看出他的意图,心道:好聪明的狐狸。

简月认为自己必须得说点什么,不能让周行误会她在季潮平面前无作为,便问:“洪铁军帮过你什么?”

她的问题反倒正中季潮平下怀,季潮平微笑道:“我不是告诉过你吗,长熙路的酒吧本是老洪的店,后来他经营不善被我接管。我接管酒吧之前就在那里上班,老洪对我不错。”

简月瞟了周行一眼,道:“我想起来了。”

周行却对他的话保持质疑,他不相信季潮平在洪铁军手下做事时洪铁军对季潮平不错,因为人性就像一面镜子。此时季潮平对洪铁军的模样,就是彼时洪铁军对季潮平的模样。

他不信任季潮平,季潮平也知道周行不信任自己,所以再次先发制人:“周警官,你不会是怀疑我明知老洪吸毒,还借给他钱,放纵他吸毒吧?”

季潮平说对了,周行的确这么怀疑,不过他当然不会在缺乏证据的情况下草率晾出自己的疑心,便道:“季老板多心了,我们在追查洪铁军的毒资,叫你来只是例行问话而已。”

季潮平露出安心的神色,道:“钱的确是我给他的,但我从未问过他借钱的用处。我借给他钱,也只是顾念一点以前的旧情。周警官明辨是非,我相信你一定会查清楚的。”

周行微微笑道:“当然,我一定会查清楚。”

季潮平点头一笑:“我相信周警官的能力。”

二人周旋片刻,周行身子往前一倾,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头,看着季潮平问:“洪铁军这里有伤,你知道吗?”

季潮平笑道:“你说的是他脑袋里的那根钉子?”

周行本不确定洪铁军的头是不是真的受过伤,他只是在试探季潮平,没想到自己果真猜对了,更没想到季潮平承认得这么爽快。周行问:“你知情?”

季潮平:“我当然知情。那根钉子在他脑袋里好几年了。”

周行:“详细说说。”

季潮平摸着下巴回想片刻,道:“应该是四五年前的事了,老洪失踪了几天,再出现时那根钉子就在他脑袋里。我带他去医院看过,医生说钉子插进去的位置很危险,搅碎了部分左前额叶,所以他丧失了一些记忆,但是没有危及生命。医生还说做开颅手术取出钉子的风险太大,钉子插入的位置全是血管和神经,万一出现意外,老洪很有可能死在手术台上,所以医生的建议是让他携异物生存。”

尽管季潮平不够真诚,但是周行认为他此时此刻没有说谎话,如果洪铁军脑袋里真有钉子,活到现在已经是奇迹,携异物生存的确是他保住性命的可行方案。

简月问:“他脑袋里的钉子是谁弄进去的?”

季潮平很无奈地摇摇头:“只有老洪知道自己经历了什么,但是他失去了很多记忆,我问过他是谁想害他,但是他已经忘记了。”

简月皱眉,心里有很多疑问:“那你知道洪铁军有什么仇家吗?以我经验来看,对方下手这么狠毒,多半是为了报复。”

季潮平沉吟片刻:“仇家……抱歉,我也不太清楚他以前得罪了哪些人。”

周行又问:“认识庞亚全吗?”

季潮平:“谁?”

周行:“庞亚全,洪铁军的朋友。六年前因为开设赌场被抓,一个月前刚放出来。”

季潮平斩钉截铁道:“不认识,我没听说过这个人。”

季潮平否认得这么彻底,周行明白从他嘴里问不出有用的信息,再留他也只是浪费时间,只好说两句客套话,送客了。

季潮平和他握手道别,走到门口又回过身,对简月说:“月月,你的包还在我车里。”

简月只好对周行说:“我下去一趟。”

她和季潮平走出办公楼,季潮平把她引到没有人的停车场,站在自己的车旁往周围看了看,才说:“我本来还担心周行不会轻易被我们骗过,现在看来,他对我们正在交往这件事深信不疑。”

简月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季潮平扯了扯唇角,脸上却一丝笑意都无:“你看不出来吗?周行在找我麻烦。”

简月不解:“他找你麻烦?”

季潮平道:“就因为我接济过洪铁军,他就把我叫来公安局盘问半天,一直把我和洪铁军扯上关系,难道他不是故意的吗?”

简月严肃道:“他不是在刻意针对你,他为人最公正,绝不会诬赖任何人。”

季潮平的眼神变得有些玩味:“你知道他喜欢你吗?”

简月哑然片刻,心里稍乱:“你别误会,我和周行只是同事。”

季潮平意味悠长道:“上次陪你演戏我就看出来了,周行喜欢你。我本以为他公私分明,是个好警察,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对我采取行动了。”

简月有些心急:“我说了,周行绝不会假公济私报复你,他这次叫你来只是配合调查。”

季潮平拿出车钥匙解了车锁,手扶着车顶,道:“我已经解释过了,我对洪铁军的事一无所知,他脑袋被人砸进多少钉子有多少年毒瘾全都和我没关系。”

他拉开车门,从副驾驶拿出一只某名牌包装袋,把袋子递给简月,道:“这个给你。”

简月接住往里看,袋子里是一只银灰色水蛇皮手提包,道:“给我?”

季潮平道:“你空着手上去,周行会起疑心。”

简月把包递回去:“谢谢,不过周行现在正忙,他不会计较我有没有拿着包回去。”

季潮平笑道:“拿着吧,本来就是送你的,已经在我车里放了两天。就算是为了圆谎,你也得收我一份礼物。”他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我还约了人,先走了,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他说完就上了车,简月还想推辞,他隔着车窗向简月摆摆手,然后把车开出了警局大门。简月拿着包站在原地,一直到他的车消失在车流里,才返身往办公楼走,踩上台阶的那一刻突然又顿住,心里又萌生一种猜测:刚才季潮平对她说的那番话似乎有点唐突,表层含义是他担心周行假借职权之便寻他麻烦,却好像还有更深一层的目的,他在她面前说出自己的忧虑,言明自己的清白,再三强调是周行以权谋私强拽他蹚进这趟浑水——似乎是为了赢得她的信任。

简月心里顿时凉风瑟瑟,如果她没有及时反向思考,没这么缜密,就会被季潮平利用。而且是在自己浑然未察觉的情况下。

一辆吉普车开了进来,沈冰和洪途一前一后从车里下来,沈冰大步往前走,边走边问:“简老师,周队回来了吗?”

简月道:“他在办公室。”

沈冰点点头,从她身边小跑进了办公楼。简月和洪途并肩往里走,问:“沈警官怎么这么着急。”

洪途道:“有了重大发现呐,我们在赵茜家里发现一块警号牌。”

简月:“警服上的编号牌?”

洪途:“是啊。嗳?简老师,你穿得是周队的衣服吧?好看好看,比周队穿得好看多了。”

简月没心思和他闲聊,草草应付他就回自己的办公室脱掉周行的外套换回自己的衣服,然后抱着周行的外套又上楼了。周行办公室没关门,她走到周行办公室门口,就听到沈冰不怎么镇定的声音从传出来:“石大海?这是石大海的警号?”

她听到石大海的名字,立刻想起六年前石大海在押送犯人途中遭遇不测,犯人将他杀死后潜逃——这名犯人就是展羽。

因为牵扯到了展羽,简月心事复杂,她走到周行身边,看着周行手中破旧的警号牌,道:“在系统里查过了吗?确定这是石大海的警号吗?”

数字只有短短六位,但是周行看了一遍又一遍,眼神用力地几乎要将那几个数字剜出来,道:“不用查,我确定。”

还有一句话他没有说出口:六年前石大海殉职后,尸体被搬回警队,他的警服上缺失了警号牌。而六年后,此时被他拿在手中的,或许就是六年前失踪的警号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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