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罪与非罪（下）
第四章 罪与非罪（下）
沉默。何飞欠了欠身子将左手送到了嘴前咬起了大拇指，他也开始舒缓自己的情绪了。每次遇到大事来临，何飞都要先平静一下自己的情绪，这是他多年养成的习惯。
“说吧，何大局长。”李前显得有些得意，他开始讥讽何飞了。
“我问你商培文在你家喝的什么酒？”李前乘胜追击，他抓住酒开始向何飞发起又一轮进攻。
“白酒。大概有三四两吧。我看他有点喝多了，就让他喝点茶醒醒酒再走，但他说他有点难受，离开我家走了。”何飞放慢了说话的节奏。
“他几点离开你家的？”李前的话没有半点迟疑，连珠炮似的发问。
“晚上8点半。”何飞思索着商培文离开他家的准确时间回答李前。
“你们喝酒时都谈了什么？”李前把话又拉到了何飞与商培文的谈话内容上。李前的提问看似在东拉西扯，毫无逻辑可言，可李前知道，对付有着丰富侦查经验的老前辈，先打乱他的阵脚才对。
“我听他讲他因为什么事由被刑拘的。”何飞开始顺着李前的思路走了。
“怎么讲的？”李前见何飞已经走进了他的思路，有些高兴。
“谈话内容与他的死因没有关系，无可奉告。”何飞感觉到了李前的用意，于是他迅速跳出了李前的思维圈，没有正面回答李前提出的问题。
“你给他吃了什么？”李前见何飞没有上他的当，就又把话题拉回到了吃饭上。
“喝酒吃菜，酒是白酒，菜是一些平常的下酒菜，都是他来我家时在农贸市场买的。我和他吃的同样的食物，如果是食物里有毒，那我也应该中毒的，这话我已经跟你反复说明了。”何飞有些不耐烦。
“当晚喝酒只有你们两个人，商培文死于次日早上，而此时你们家的剩饭剩菜早就被你清理掉了。你销毁了剩余食物让我们无法提取样本做鉴定，你知道已经没有了证据，所以你才嘴硬。”李前顺着何飞的话也在探何飞的路。
“那你们可以鉴定我们喝的酒，酒中有没有毒也可以鉴定，让鉴定结果说话吧。”何飞继续给李前指路。
“如果酒有问题你还能保存吗？你当我们是傻子呢！你可是公安局主管刑侦的副局长，做这种手脚那还不是天衣无缝吗？”李前在问话，记录员在一旁快速地做着记录。听着问话，何飞一直在想：商培文在我家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的视线之内呀！不论是吃的、喝的都没有任何问题呀！看来，商培文的死因不在酒菜上，而是另有蹊跷。先不去探讨商培文的死因，关于商培文的死因，等法医的尸检结果出来就清楚了。现在应该清楚的是，为什么在没有尸检结果的前提下就急于抓我，并要立即给我定上杀人的罪名？陷害！看来这是在继续陷害于我。在这种情况下，我就是如何申辩他们都不会采信，刀把子在人家手上，现在我也就只能充当任人宰割的肉了。
何飞的脑子在飞快地转动，他渐渐开始明白，这绝对是一场阴谋，而且是要置他于死地的阴谋，他还想到了这场阴谋的策划者是谁，肯定是他！一想到这只黑手，何飞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难道他真的是“花果山”洗浴中心的保护伞？那个“花果山”洗浴中心可是众人皆知的黑恶势力犯罪团伙呀！那里的老板马德利组织贩毒、卖淫嫖娼，已经被他查到了证据，他本想在这次扫黑除恶的专项斗争中铲除这一危害双阳的黑恶势力，可他们却提前对他下了黑手！
何飞伸手挠了挠头发继续在想：预审员李前其实并不知道隐藏这桩案件背后的阴谋，他现在是在没有任何证据的前提下，接受了领导的洗脑，凭他的审讯技巧在“诳”我的口供，以此来完成上级公安机关交给他的任务。目前，李前还只是想突破我的口供，从我的口供中寻找杀人的证据。于是他立即做出推断：假如商培文不是醉酒后胃内溶液呕吐窒息死亡，就是离开他家后又吃了什么东西，和酒精有了化学反应才导致他中毒死亡。商培文的死和他何飞肯定没有任何关系。于是他立即想到这只黑手是对他实施的连环计，先是嫁祸他收取马德利的贿赂，诬他充当“花果山”黑恶势力的保护伞，紧接着又除掉了商培文，用杀人的罪名来陷害他，并把他置于死地。这是想要他何飞的命，让他永远消失啊！只要他何飞消失了，这个黑恶势力就会继续得到保护，陷害他的人才会平安。这是丢卒保车之策，丢掉他何飞的命来保他这个局长的位子。何飞越想心里越明白。
何飞想到了一个重要情节，那就是商培文在他家临走时，曾经向他要解酒药，他酒后经常在车上吃解酒药保肝，他这个酒后的生活习惯作为司机的商培文是清楚的。商培文喝多了酒，也想学着他何飞平常的样子，用解酒药来解酒保肝……
于是他似乎勾勒出了商培文离开他家后的经过。
商培文歪歪扭扭走路，停下脚步寻找他的吉普车停放的地点，然后用他手中拥有的另一把车钥匙打开车门，伸手翻车内储藏箱里的解酒药，从车门边框处拿一瓶矿泉水，用水把解酒药送入口中后关上车门，摇晃着走出小区的大门，打车回家。这应该就是商培文离开他的视线以后的完整情节，可这些没有证据的推断能起到证据作用吗？他老哥现在可是孤身一人，而想陷害他的黑手已经孤注一掷，准备动用手中的权力实施一切手段要置他于死地。如果他把这唯一线索告诉给李前，李前再向领导汇报，那个领导如果在这个唯一的证据上做点手脚，那他就会永远成为被告了。目前在他对局势不可控的前提下，绝不能把线索留给对手。因为何飞知道，他的对手可能就在监控室里正等着对他的审讯结果，作为一个老侦查员，何飞心里清楚，仅凭预审员在侦查阶段对他的审讯结果，是定不了他的杀人罪的，也就是说在他“零口供”的前提下，如果没有证据，检察机关也肯定不能对他做出批准逮捕的决定。批捕不成就得取保候审，到那时他何飞就可以走出看守所了。对！必须挺过公安机关办案的时限，等案件移送到检察机关，再想办法向检方举证。
于是他决定以静制动，静观其变，采取缄默其口的方式，对预审员的提问避而不答，争取时间来思考他的下一步对策。
李前见何飞一言不发了，一时也没了主意。“看来何飞的口供一时半会儿还真拿不下来啊，毕竟是老侦查员出身，我们的套路他是全门儿清，这就需要我们魔高一尺，道高一丈！”监控室内，强鑫副局长吐着烟雾摇摇头自言自语道。直到手中的烟头烧到他的手指，他才猛地一惊，扔掉烟蒂一脚踩灭，狠狠地说：“收队，今天的审讯就到这里。”李前带着的微型耳麦里传来了监控室里的指示。
一连几天，审讯都在连续进行，一边是思考对策一言不发的何飞，另一边是急于拿下口供等着提升副大队长的李前。李前心里明白，拿不下何飞的口供，即使强局长再给他打保票，这个快到手的副大队长也难以成真，即使是煮熟的鸭子也会飞。审讯已经陷入僵局。
双阳市公安局局长办公会上，主持市局工作的常务副局长强鑫向大家通报了何飞被刑事拘留的情况。他明确地告诉大家，何飞杀害司机已经证据确凿。看守所内，何飞躺在床上静静思索，呆呆地望着屋顶上的灯管，感觉它好像“达摩克利斯之剑”，随时要掉下来刺穿他，而这把剑又握在谁的手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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