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章 功勋
曲清如原本故意扶着陆辞寒慢慢走,想让赫连大将军父子多相处一会儿,没想到一过来便听到这么不合时宜的话。
“咳咳!”曲清如大声咳了几声,厅堂里的谈话声戛然而止。
她侧眸看了一眼陆辞寒的脸色,见他满脸幽怨,便低声解释:“我和阿玦没什么的,我一直把他当弟弟,他定是这些年不曾接触过别的小娘子,才会误以为心悦于我。”
陆辞寒下眸,但是因为他比曲清如高一个头,所以曲清如一抬眼便清楚地探清了他眼里的委屈。
“骄骄,我没事的,你此前与他们接触是情非得已,如今还跟他们走得近也是因为心里坦荡,我都明白的,你很好,你又左右不得他们的言行。”
曲清如听着觉得这番话怪怪的,这是在抱怨她跟“他们”走得太近了?
他们?
花小哥和阿玦吗?近来确实和花小哥走得近,可那是为了把陆辞寒给救活。
至于阿玦,除了今日一起来厅堂见客,她近来可都没怎么见过他。
曲清如正要解释,赫连大将军已经阔步走了出来。
看到陆辞寒倚靠着曲清如,他神色复杂地瞥了曲清如一眼,随即朝陆辞寒肩膀拍去:“本将军倒是小看了你,不愧是陆家子孙。”
陆辞寒被拍得心口疼,但生生忍住了:“大将军过奖了。”
赫连大将军侧眸看向陆辞寒和曲清如搀扶在一起的胳膊,以及俩人交握在一起的手。
“这位乃我家娘子。”陆辞寒趁机介绍,因着体力不支,搭在曲清如肩上的胳膊滑下去,变成了搂着她的腰。
赫连大将军粗重地吐了几口气,朝曲清如点了下头,便转身往里走。
回头看到赫连玦怔怔地看着陆辞寒夫妇,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之意尽在不言中。
赫连玦收回视线,半垂下脑袋:“三叔要谈事情,我先出去了。”
他识趣地从曲清如身边经过,落寞得像一条丧家之犬。
赫连大将军看着他的背影,心底的愧疚若汩汩往外涌的岩浆,灼烧着他的理智。他瞥了一眼曲清如,再次看向陆辞寒:“我有事跟你说。”
曲清如明白他的意思,不等陆辞寒示意,便把陆辞寒扶到椅子边,朝赫连大将军点了下头后,主动离开了。
陆辞寒想拽她留一会儿,碍于身上的伤势,没能得逞。
赫连玦刚离开,她眼下出去,保不齐那小子就在外面等着她呢。
陆辞寒感觉住在这个宅子里,总有操不完的心。
“我当年与你祖父相谈甚欢。”赫连大将军的声音把陆辞寒拽回神,只能抛下儿女情长,和他议事……
赫连玦心不在焉的,步子缓慢,所以曲清如虽然晚一步出来,却很快追上了他:“阿玦。”
听到曲清如的声音,赫连玦停下步子,却没回头。
他下意识摸了下面具。
曲清如察觉到他的举动,大大方方道:“我们去池子边喂鱼吧。”
赫连玦知道她这是有话想跟自己说,便没拒绝。
俩人一前一后来到池边。
赫连玦从丫鬟的托盘里拿过鱼食,摆摆手让丫鬟退下,这才把鱼食递给曲清如。
池子里的大锦鲤看到有人过来,争相游过来乞食,曲清如捏了点鱼食洒到水面上,锦鲤们便争先恐后地张嘴抢食,尾巴把水拍得欢快四溅。
赫连玦看到她扬起的嘴角,忽然觉得这样就挺好。
所以不等她开口,便主动道:“阿姐,心悦你是我自己的事,请你不必为难。我不会让三叔他们打搅你的生活,你只当不知道这件事。”
曲清如想了想:“阿玦,你知道吗?我儿时被我养父卖给人牙子过,后来阿娘把我救回去了。我那时也自卑,因为自己是个女子而自卑,甚至痛恨过这个无法改变的事实。所以后来我努力学刺绣,一开始啊,手指头每日都要被戳得发木,后来便越绣越好了。待我能靠刺绣赚钱后,养父便对我刮目相看了。”
赫连玦抬眸看她,眼底满是心疼。
他忍不住看向她白嫩的指头,想像它们被戳得千疮百孔的模样,心里揪得难受。
“养父开始日日对我说好话,夸我出息,指着我多赚银子给他买酒喝。儿时我日夜盼着被他夸奖,可那时当真被他夸了,我才发现我早就不稀罕了。”
“他夸我又如何?我没有因为他的夸奖而开心,也不会因此多长一块肉。”
曲清如说完,意味深长地看向赫连玦:“阿玦为了赫连一族,勇敢地牺牲了自己,阿姐觉得你很勇敢。皮囊终会衰老,良善用在,勇敢永存。”
“笑你容貌之人,定是肤浅愚昧的;懂你之人,绝对不会因为烫伤而对你生出任何轻怠鄙夷。阿玦,道不同不相为谋。”
赫连玦戴着面具,很难看清楚他的神色,但此时,他垂着的长睫轻轻抖动着,心口上下起伏不定,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似乎听懂了阿姐的这些劝导,他不该因为脸上的烫伤而自卑。
“阿玦,你脸上的烫伤,是拯救赫连一族的功勋。”
曲清如轻描淡写的言语落在赫连玦心头,如一石激起千层浪,将他颓丧至今的情绪扭转过来。
他抬眸看向她,复杂的情绪在心头相互碰撞,激起涛涛浪花。
不一会儿,他坚定地抬起手,揭下了脸上的银质面具。
面具之下,烫伤的肌肤完全裸露在阳光下,新生的红肉坑坑洼洼,狰狞地布满了上半张脸,乍一看犹如很多肉红色蜈蚣蜿蜒在那里。
那双曾经湛蓝清透的眼眸,如今灰蒙蒙的,就像正常人的眼睛里蒙了一层白纱,没有半分光彩。
曲清如看得喉头发紧,不是害怕,是心疼。
“阿姐,我让阿娘认你当干女儿吧。”赫连玦盯着曲清如看了一会儿,忽然说了这样一句。
曲清如一时没反应过来他的意思,茫然地眨了眨眼。
赫连玦怕她拒绝,便解释道:“如此,阿姐便真的是我阿姐了,三叔和爹娘也不会再打搅你的生活。”
曲清如明白过来,他这是在用另一种方式表示他会放下对她的爱慕,让她不必揪心此事。
难言的心疼浮上心头,曲清如摇摇头:“阿玦,你不用这么做的,我……”
“阿姐,我是真心希望你能成为我阿姐,日后我也能光明正大地关心你,像弟弟关心阿姐那样关心。”赫连玦盯着曲清如,满眼期盼,期盼中又藏着难以忽略的小心翼翼。
仿佛不答应,他灰蒙蒙的眼里便会落下晶莹的泪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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