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勿得罪伪君子
待到北疆王妃与菲燕郡主到达京城时,时日已进入了盛夏。北疆王妃被吓得不轻,等皇帝派人去接时,还休养了好一段时间才被护送着往京城赶。
而皇帝命人缉拿劫道的贼匪,却始终没有半点消息。皇帝体恤王妃母女俩上京辛劳又受了惊吓,特别在京城寸土寸金的豪宅圈里拨了套大宅子作为北疆王府。皇帝原还命皇后为这二位接风洗尘,只可惜王妃仿佛被吓出了癔症,时不时便能听见北疆王府里头传出的歇斯底里的尖叫声。菲燕郡寸步不离守着王妃,忙的焦头烂额,这接风宴自然也就办不成了。
沈沧眉对知微说起此事时,幸灾乐祸的眯眼直乐,“昨儿还有人邀我一道去北疆王府呢,我才不去触霉头。知微,若有人邀你去,你也不准去,谁知道那菲燕郡主会不会随便逮个人就出气。”
“嗯,我不去。”知微从善如流,“便是要去,那也是母亲的事。”
当年随着太祖皇帝打江山的几位异姓王,到本朝只余北疆王与南域王这二位,南域幅员辽阔,富庶强盛,旁有邻国垂涎觊觎这富庶之地。北疆虽是戈壁草原,地处苦寒,可同样有兵强马壮的游牧族时常率兵骚扰抢掠。因而太祖皇帝便在南域北疆各设了一名外姓藩王镇守,两藩王为抵御外敌,征兵拥兵。是以,别的外姓藩王不是被削了藩,就是以各种法子死了或者流放了,却只有南域北疆两位藩王一直屹立至今。
兵强马壮,是朝廷顾忌的主要原因。不过南域有慧仪长公主,朝廷与南域的局势自然便松乏些。可北疆又不同,说起来,这位王妃还是那游牧族的草原公主呢。皇帝留着北疆王是镇守北疆不受外族侵扰,可不是要让北疆王与外族联姻共同对付朝廷的。
然而北疆壮大,朝廷即便想要收拾北疆,没有合理的名目,也不敢兵出险招。所以现下问题便来了,这北疆王明知朝廷对他多有忌惮,他怎么还敢把自己的妻儿送到京城来?这不是直白的往皇帝手里送人质吗?
除非是那北疆王要动作了,但师出无名,所以把自己的老婆女儿送往黄泉栽赃给朝廷,如此一来也就师出有名了?知微在得知眼下的局势后,被自己的分析吓了一跳。但一想又不太对,北疆地处遥远,就算挥兵直上,一路辛苦劳累不说,朝廷的大军又不是摆设!
所以除非那北疆王脑袋抽了,才会想要造反。不是北疆王,那难道是朝廷?皇帝也憋着一口气,在北疆王娶个外族公主做王妃时只怕就开始防备动作了,可北疆王世代镇守北疆,北疆军士将领只遵他们的王为主,皇帝想要动北疆没有合理的理由也不成。所以皇帝便派人暗杀北疆王的家眷惹怒北疆王,等他兴兵造反时便一举剪除这最大的隐患?
又或者,是旁人想要挑拨朝廷和北疆的关系,这才使出嫁祸这招,让皇帝和北疆王拼个你死我活,那人再从中捡个大便宜?
以上,便是知微为北疆王妃菲燕郡主遇害设想出的种种阴谋论,不过她也只能在心里边琢磨琢磨,这种关乎朝廷的大事,她哪里敢张嘴到处问?故而,在北疆王妃一行人究竟如何遇袭的原因未查明之前,在朝廷与北疆局势未明之前,她是不可能去北疆王府探望王妃的。
至于徐氏,她有徐大学士提点,想来也不会轻举妄动才是。
“也不知绿华叫我们去崔府究竟所谓何事?”说这话时,沈沧眉与知微刚下学,正在前往崔府的路上。
相较于沈沧眉的疑惑,知微却猜到了些,“距离崔大人过寿已经多长时间了?”
沈沧眉愣了下才道:“也有两三月了吧,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知微笑着道:“也许,绿华的烦心事已经解决了,叫我们去,便是要告诉我们这个好消息。”
沈沧眉反应过来,抚掌笑道:“可不是嘛,我都把这事儿给忘了。上回太后寿宴上,我问了一嘴,她只道快了,就等个好时机,旁的什么也不说,害我还担心了好久。”
沈沧眉笑着笑着嘴角便垂了下来:“唉,不想连李思瑞也是个表里不一的伪君子,若不是你与绿化都道此人品性有问题,我还不敢相信呢。侯爷也真可怜,两个儿子都这样不成器。也不知道日后安乐侯府由哪个袭爵,李思渊和李思瑞,两个都不是好东西,这侯府定要被他们拆的七零八落呢。”
“别人家的事情,你有什么好感慨的。”知微笑着瞥她一眼:“你呀,多陪陪秦姨,不准再跟她顶嘴了,荣国公府那件事,秦姨还生着气吧?”
沈沧眉神色更为沮丧:“也不知道娘还得气多久,我在她房门外跪了三个时辰呢,她都没原谅我。还有谢东离,更是自请杖责二十棍,娘也丝毫不心软……”
“你好意思怪秦姨?”知微瞪她一眼:“你做这事儿前跟她商量过吗?你便是跟我说一声也好啊,你一个大姑娘,青天白日潜进人家府邸揍人,还好那位公子是真正的正人君子,顾忌你的名声没声张,如若这事儿传了出去,秦姨不更气你才怪。”
“好啦!”沈沧眉扁着嘴,一脸委屈:“娘都已经训过我了,你不安慰我,反还跟我娘一样数落我。我知道我这次是莽撞了些,不该这样做,以后我会小心的。”
知微瞪着她:“还有以后?!”
沈沧眉嘿嘿傻笑,举手发誓状。“没了!我保证!”
两人说说闹闹到了崔府,马车直接驶到二门,两人下车来,却见李思瑞一脸憔悴的正从里面出来。
沈沧眉撇嘴,面上忍不住流露出厌恶不屑来。亏她以前还觉得他不错呢,比他那哥哥好了不知道多少,谁知竟与李思渊是一丘之貉。想着自己的好朋友差点就要与这人定亲,这万一真的定亲了,日后嫁给这样光天化日之下就敢在别人府里与丫鬟偷情的男人,想一想就觉得可怕,因而心里的厌恶感便更甚了。
知微见李思瑞已经走近,忙拐了她一下,沈沧眉嘟嘴道:“怕他做什么?他做出那样的事情,还不准我鄙视他啊?”
“他好歹也是安乐侯府公子,不能太不给人面子。”知微小声道,其实也是怕招惹麻烦,上回她跟沧眉刚说不能让绿华嫁给李思瑞,便被他听了个正着。如若沧眉再一副鄙视外加幸灾乐祸的模样,难保李思瑞不会怪到她们俩身上来。虽然绿华退亲的法子本就不是她们提供的,可万一人家非要说是她们策划的呢?还不得恨死她们么?
沈沧眉好歹算挤出了笑脸来,与知微两人携手往里走,笑眯眯的招呼一脸菜色的李思瑞:“李五爷,好巧,你也来看绿华啊?”
知微横了沈沧眉一眼:“你胡说什么?李公子来崔府定是来找表哥们研究学问的。”崔府跟孔府好歹也有姻亲关系,因而知微喊崔家的小子们一声表哥也说的过去。
这是二门,来来往往的仆人婆子众多,沈沧眉这话说出来,旁人还道安乐侯府公子时常来看崔绿华,这不成了幽会么,说出去绿华还要不要说亲了?
沈沧眉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忙闭紧嘴巴,然而瞧向李思瑞的眼里却藏不住鄙视与嫌恶。
李思瑞脸色难看,但还是客气的与两人打过招呼,只阴沉锐利的目光审视般瞧着知微,仿佛冰冷滑腻的毒蛇般,盯得人不寒而栗。
片刻,他微笑起来,意味深长的道:“孔大姑娘,我记住你了!”
言罢,拂袖扬长而去。
知微真是欲哭无泪,冤都冤死了。她就知道,这人肯定会把这笔账算在她身上。
“知微,你别怕。”沈沧眉对李思瑞的背影做了个鬼脸,见知微面色不佳,忙安慰道:“李思渊那混蛋都不是你对手,何况李思瑞……”
“真小人与伪君子,你觉得谁更可怕?”知微苦笑着问。
沈沧眉蹙眉:“……你的意思是,李思瑞比李思渊更不好对付?”
“真小人起码很真,想什么想做什么,不用你去用力琢磨,反而不如伪君子可怕。因为你不知道伪君子心里想着什么,什么时候不防备他便往你背后捅一刀来,你连哭都没地儿哭去。”知微叹道:“所以才有句话说,宁得罪小人,勿得罪伪君子!”
“啊!”沈沧眉想想方才李思瑞盯着知微的表情,因知微这话也觉得有些发寒,忍不住搓了搓手臂,“知微,我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要是刚才我忍住不奚落他……”
“不能怪你。只怕他还记得当日我同你说的话。绿华退亲,他自然也就怪到我头上了。”知微宽慰道:“也没什么事,孔府与安乐侯府素无来往,好像也没什么利益牵扯,况且他在国子监上学,平日也遇不到,应该……没什么事的。”
说这话时,知微自己都没有底气。
沈沧眉自也听出来了,情绪也跟着低落担忧起来。
因而崔绿华便见到了两个垂头丧气的人,不由得笑道:“这天儿虽热,可也不至于把你们俩烤成这副模样吧。”
一边说着,一边让人往屋里加冰块,丫鬟们也捧了冰镇的瓜果凉茶来。
知微勉强笑了笑:“我们方才进来时,正巧看见李思瑞出去,他是来找你的?”
崔绿华淡淡笑道:“来过了,不过我没见,辰翌哥哥把他劝走了。”
沈沧眉气嘟嘟的拿起一块西瓜狠狠啃了一口:“可恶,他把这笔账算知微头上了,定以为是知微撺掇你设计他呢。”
崔绿华也吃了一惊:“怎会这样?”
沈沧眉便气鼓鼓的将上回她与知微说话时不幸被李思瑞听到的事情告诉了崔绿华,崔绿华格外歉意,拉着知微的手道:“知微,不想这件事竟连累了你。那李思瑞……此人瞧着君子模样,心胸却十分狭窄,定然会报复与你。都是我连累了你,这可如何是好?”
知微摇头,笑着宽慰她:“不怕,兵来将挡嘛,我连他哥那样声名狼藉的都不怕,还能怕他?再说,他到底不是李思渊能豁得出脸面去,为了安乐侯府,他也得顾忌自己的脸面,不会轻易便与我撕破脸,毁了他好不容易建立的好名声好形象,对他可没任何好处。”
崔绿华却不似沈沧眉那样好哄,仍是担忧的蹙着眉:“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他虽不会在明面上为难你,可底下……”
“好啦,这不还没发生嘛,咱们便这样担忧来担忧去的,仅他一个人就把我们吓破了胆,这日子还过不过了?”知微佯作轻松道,“不如你跟我们讲讲,如何把那两人捉住的?”
“对啊对啊。”沈沧眉早就憋得不行了,捡一块西瓜给知微,便连声催促道:“你快说说,我可都要好奇死了。”
崔绿华无奈,便简单的将整件事情交代给两人听。崔大人寿辰后,李思瑞又上门了几次,李思瑞一来,那清月就会在她药里下安眠的药物,崔绿华只作不知,却每次都唤了身边最小的清涟偷偷跟着那二人。知微料的没错,那李思瑞果是十分机警,假山后被李思渊撞破了,便果断的换了地方,这回竟是偷到了崔府的佛堂里。
崔绿华忍着没有打草惊蛇,任那对野鸳鸯将崔府神圣的佛堂当成颠鸾倒凤的乐地,而后,两个月后,与清月同住的清雨偷偷告诉崔绿华清月出现了她期待已久的恶心呕吐嗜酸等症状。于是等李思瑞再上门来,清月慌慌张张也没看着崔绿华将药喝了便跑去佛堂与他私会,两人正啃抱在一起时,崔老太太与崔家几位夫人带着忽然梦见老太爷在梦里凄然求救的崔秀敏进了佛堂,于是,奸情大白于天下。
崔老太太气的差点当场厥了过去,这可是崔家佛堂啊!崔大夫人立刻下令拿下吓得面无人色的清月,那清月绝望的求李思瑞,李思瑞果断下跪,道是清月勾引于他,只这一次,是自己糊涂,不该轻易被勾引云云,反正就是要推出清月来平息这件事。清月不想与自己花前月下山盟海誓的良人竟这样对自己,一发狠,当众道自己腹中有了李思瑞的骨肉。
崔大夫人再无二话,请人将李思瑞与清月一同送回安乐侯府。事后,侯府夫人亲自来道歉,说已经令清月堕了腹中胎儿,希望两家人依然能同从前一样。可经此一事,崔四夫人无论如何也不肯再攀侯府这门亲了这还没过门呢,还在自己家里他就敢跟丫鬟行苟且之事,这要过了门还会把自己闺女放在眼里吗?
李思瑞今儿来,便是想见着崔绿华,试图以他三寸不烂之舌求的崔绿华的谅解。只要崔绿华原谅他,他便会立刻请冰人上门说亲。
沈沧眉哈哈笑道:“我要是李思瑞,只怕再不好意思上崔府来了,他竟还厚着脸皮上门来,这不是自取其辱吗?也是你们崔府怕得罪人,换了我,便连大门也不让他进了。”
知微心道,李思瑞这样着急想娶崔绿华,侯府的财务状况定然不似外表看来那么光鲜。
忽又想起李思渊来,也不知他到底有没有去找吴大夫。那能致人五内皆燥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呢?如果不是他自己愿意吃的,那又是什么人要偷摸着给他吃那种不会要人命却让人脾气暴烈的东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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