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死因
画蔷板着脸,将安佳怡送出落樱园,回来时狠狠说道:“想不到竟是她与贼人勾搭成奸,害姑娘被贼人掳去,这么些天,竟是半分马脚也没露出来。想当日还哭成那般模样,我还真当她是担心姑娘,没想到……”
金铃亦是忿然道:“真是看走了眼,平日里那样楚楚可怜的作态,咱们便真的当她是个可怜的,可恨姑娘还时时照拂,不想她竟是这样的人!姑娘,方才你怎不狠狠骂她一顿来出气。平白让她骗了咱们这样久!”
知微起身,笑着睨了两个愤愤不平的丫头一眼,“好了好了,我们现在识穿了她的真面目,日后便不会再叫她算计了去,这是好事啊。行了,不早了,明日还得进宫,你们都去歇了吧。”
安佳怡来跪求原谅的事知微自然没有隐瞒李思渊,两人就安佳怡投案自首的态度展开了激烈的辩论。
“还能因为什么,一来是有求于咱们,二来,她知道你心软,以为求上一求,你自然会与她计较她犯的错。”李思渊如此说道。
知微却有不同的意见:“不要小瞧安佳怡,能悄无声息弄掉舒氏腹中的孩儿还不露半点痕迹,让二夫人替她背了这个黑锅的女人,你以为她真的不了解我?我与她也是同窗,我连孔诗乔都不会心软,何况是她?她岂会连这个都不知道?依我看,她不会愚蠢到没有想过后果的。”
“你是说她在明知你不会放过她的情况下还敢算计你?”李思渊却有些不解了。
“除非她非常笃定我回不来!”知微斩钉截铁的下了结论!
如此也能说的通,为何在二门处安佳怡看到她会一副大惊失色的模样。
可是,安佳怡怎么知道她会回不来?她知道菲燕郡主要将她弄到北疆去?她是如何知道的?菲燕郡主亲自说与她听的?
“她却料不到你会回来,于是才来哭求你原谅?”
“或许,她只是想试探我的态度。”知微抿唇笑了笑,“咱们以前可都小瞧了这位。不过我最好奇的却是二夫人,她为何会舍昊大嫂嫂而就三夫人呢?这位三夫人是个懦弱的,让她协助安佳怡管理侯府事务,目的是什么?”
李思渊伸长手臂将思索个不停的人揽进怀里来,“还能有什么目的,那懦弱的自然好拿捏的多。二夫人掌管侯府这么多年,你当她真舍得交出中馈来?”
“是这样吗?”知微窝在李思渊怀里,总觉得哪里不对,脑里似有什么念头一闪,正极力捕捉那抹灵光,却教不耐烦的李思渊整个扑了上来,将人按在身下,不客气的攻城掠池起来。
随着温度的攀升,知微再也无力想其它。
……
翌日,李思渊陪同知微一道进宫谢恩。
知微穿着繁复的一品夫人诰命服,一边任由如临大敌的姜嬷嬷摆弄,一边对李思渊道:“一会进宫,恐要遇到十一殿下,你收敛些,莫要当众顶撞。”
李思渊从旁瞧着她,漫不经心的点头,表示自己有听到,但有没有放在心上却是另一回事了。
两人顺利进宫,知微一路留心着宫中气氛,见并未有任何异样,稍感安心。
李思渊见她警觉的样子忍不住轻笑道:“紧张什么?静妃真要有那本事,早把老六捞出来了。菲燕郡主那女人不过吓你一吓,皇上还没老糊涂呢。”
知微忙捂住他的嘴,担心他再说出别的大逆不道的话来,道:“宫里头你还这样说话,当心让人听了去,治你个大不敬的罪名。你还嫌自己风头不够吗?”
李思渊暧昧的伸出舌尖,飞快在她掌心轻舔了下,惹得知微因为痒而飞快的缩回手去。李思渊见状得意的一笑:“别担心,我有分寸。”
本是要先跪谢皇帝,却从总管内监处得知,皇上已经去了太后处。
知微与李思渊便乘坐着软轿往寿康宫赶去,还未进去,便听见里头传来阵阵欢笑声。
“栖桐再过三日便到了,皇祖母这下可放心了吧。”云锦亭带着轻笑的声音传到知微与李思渊耳中,“不仅她要回来,听闻护送她的便是北定国的太子殿下。可见北定国对咱们栖桐是万分重视的,这桩亲事八九不离十了。”
太后爽朗的笑声跟着传了出来:“你那妹子可是个挑剔人儿,既然她都没意见了,我看那北定国的太子定不是个俗人。好好,她姑姑在北定国,日后栖桐去了北定国,有她姑姑照顾帮衬,哀家与你母后也算放心了。”
李思渊听到这里,似不屑的瞥了下唇,凑到知微耳边悄声道:“谁知道云栖桐是不是真看上了北定国什么太子,但与北定国联姻却是势在必行的。北疆临近北定国,皇帝是担心北疆会煽动北定国举兵造反,到时真要手忙脚乱不可开交了。”
知微咬着唇,心里明白李思远的话不是没有道理的,轻叹一声:“别乱猜,指不定真是栖桐瞧上了北定国的太子呢。皇后娘娘应承过她的,日后她的夫婿得她自己挑。栖桐在北定国这么长时间,喜欢上太子有什么不可能的。”
李思渊轻笑一声:“在江山社稷面前,什么儿女之情夫妻之情都得靠边站,傻瓜,天真。”
知微皱眉瞪他:“你今儿怎么回事?想吵架是不是?”
明知她不爱听这个,明知即便如此她也不能为栖桐改变些什么,他还说这些来令她心烦,真是太讨厌了。
李思渊捏捏宽大华丽的诰命服下的手,轻笑道:“我这不是担心你盲目的高兴,等云栖桐回来却发现事实相去甚远,心理落差太大了嘛。你瞧你,一手心的汗,紧张什么,她一个金枝玉叶的的公主,就算真嫁去了北定国,也没人敢对她不好的。”
“好坏都让你说了。”知微挣了挣,不敢太大动作,毕竟宫里可不是府里,能让她自在随性的使性子。
两人由姑姑领了进去,知微随李思渊一道下跪请安,繁复的衣饰令她险些折腾不开,若非李思渊一直在旁,不时扶她一把,她可真要闹出笑话来了。
太后的气色比起前些日子好了不少,精神奕奕眯眼瞧着端正下跪的知微,眼角余光都没瞧一眼李思渊。
“这身衣裳你穿着,倒也合适。”太后开口说道。
皇帝瞧了眼太后的神色,含笑道:“母后说的是。”
皇后却是神色复杂的看了眼李思渊,又安慰般的拍一拍云锦亭的手,这才道:“这丫头这一趟可是受苦了,瞧这小脸儿都尖的不成样儿了,那些个反贼真该千刀万剐了去。”
知微俯身感激道:“知微谢皇后娘娘关心,幸得殿下相救,倒也没吃太多苦头。”
她停一停,膝盖微转面向云锦亭的方向,语气恳切道:“多谢殿下。”
云锦亭放在膝上的手指微微一动,原是含笑的神情,因知微这般郑重其事的道谢而让那笑容僵在了唇边。
到底是皇后跟前长大的,只一个眼神,皇后便瞧出了端倪来,无声的叹息一声,再度拍了拍他的手背。
云锦亭似这才回过神来,嘴角僵凝的笑容解冻开来,又是让人如沐春风的温润如玉,他抬一抬手,含笑道:“举手之劳,若非你聪明机警,我也不能知道你被那伙人挟持,起来说话吧。”
知微谢过恩,这才由李思渊扶着起身。
太后赐座后,便好奇的道:“快说与哀家听听。”
云锦亭的目光望过来,笑着将当日茶寮的情形说了一遍,说到知微被喂了药无法说话,太后一连说了好几声可怜,待云锦亭说到知微用驯狗调子求救时,连皇上都忍不住多看了知微两眼。
“好个聪明的丫头。”太后听完抚掌大笑,转头对皇后说道:“寻常人遇到这种事,怕吓都要吓死了,这丫头倒琢磨出了自救的法子,真不负旁人赞的那句冰雪聪明了。好丫头,终于平安回来了,哀家也算放心了。”
几人这般说着,太后与皇后都只当李思渊不存在般,云锦亭只说了知微如何求救后,也不见如何说话了,皇帝身为孝子,在太后跟前也是乖儿子的表现。
而李思渊,却像是被人刻意遗忘一般,知微忍不住为这不公平的待遇为他感到不平。
悄悄抬眼瞧过去,却见李思渊神色平常,似根本没将这般情形放在心上一样,面无表情的坐在自己身边,一句话都没说。
想是这种待遇他早就习惯了。
知微这样一想,忍不住就心疼了起来。
出了寿康宫,正巧碰到三皇子前来请安。
这人不但与北疆勾结,为了皇位做出以乌香挟制人的事情,对于他的手段,知微不敢苟同。虽然行礼请安丝毫不差,却仍能从她的态度感受到其间的疏离与冷淡。
三皇子却视而不见知微的疏离,亲切笑道:“弟妹回来就好啊,你可不知道,这些天把渊弟急成了什么样子。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弟妹日后的福气还长远着呢。”
他意味深长的说完,并不多做停留,便先走了。
知微一口气缓缓吐出来,李思渊握住她的手:“怕他?”
知微摇头:“倒不是怕,就是懒得与他应付。”
李思渊握紧她的手,没有说话。
知微抬头看他,明亮的阳光在他头顶,阳光刺目,白云浮浮,他的眼睛漆黑明亮。
知微忍不住出声问他:“太后与皇后,是你当年非要出宫的原因吗?”
李思渊愣了下,他微垂眼帘,阳光太过猛烈,反而让他的面容看来有些模糊,坚毅优美的轮廓线镀着绒绒的金边。细小的尘埃在光线里上下翻飞,像长了翅膀的金色的蝶。
他似乎想了想,才道:“好像没办法否认,确有一部分她们的原因,不过却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忽然转过头看知微,眸色深沉幽远,凝眸深处,像是有无尽的痛苦与难过。
知微心中一颤,这样的李思渊让她觉得有种奇异的脆弱感,连这样强烈的阳光也照不到他心中那不知是荒芜还是溃烂的所在。
她看着他,这样脆弱的模样,仿佛这时候只要有人轻轻一刀挥下去,他便会烟消云散般。知微忍不住蹙眉,看他的目光带着她不自觉的担忧与疼惜。
李思渊却忽然笑了,带点自嘲的味道:“那时候也曾整天想着,她们为何不喜欢自己。也想过不少法子想引她们注意,可还是没用。后来见云锦亭与云栖桐最得她们疼爱,心里嫉妒,可没少欺负他俩。”
这样做只会令太后与皇后更厌恶他吧,知微想着,一个不满十岁的孩子,到底为何令天底下最为尊贵的两位女性这样漠视与不喜呢?
“你就因为这个离开宫里的?”
李思渊却突然沉默下来,知微眼也不错的看着他,于是发现他面无表情下的眸光却在轻颤。
过了好久,他抬起眼来,平静的几乎有些阴冷的掠过知微的脸,刻意控制过的声音是平静的,“不。离开皇宫,是因为亲眼看着她们,赐死了我的母亲。那么高贵的两个女人,她们亲手,用白绫杀死了她。”
知微倒抽一口气,猛地咬住自己的下唇,才能不惊呼失声。她觉得自己的心莫名很痛,是那种沉重的痛,好像有把大锤砸在胸口,一大口血喷吐不出,又闷又堵。
她觉得自己连话都不会说了:“她们为什么……”
他为什么会看到?他怎么没喊?她们为什么要赐死珍月公主?珍月公主即便不是皇太后所出,那也是皇室子嗣,怎么能说杀死就杀死?皇上这样疼惜李思渊,若是因为珍月公主的缘故,为何当年却没有阻止这一惨剧的发生?
知微满肚子的疑问,李思渊却未来得及为她解惑,因为皇上派了人来找他议事,知微只得眼睁睁的看着人越走越远。
“怎么站在太阳底下发呆?”温煦的男声响起。
知微不用回头也知是谁,回身福了一礼。
云锦亭抬了抬手,示意她不必多礼,微微皱起眉头:“他人呢?”
“皇上有急事,召他过去了。”知微回道,瞧着云锦亭,犹豫了一下才道:“殿下知道珍月公主吗?”
云锦亭的眉心飞快跳了下,却不欲敷衍她,道:“李思渊跟你说什么了?”
“他正要说。”知微目光不避不闪,“殿下可知道珍月公主是怎样的人?”
云锦亭似陷入了沉思,半晌才轻叹一声:“她是我所见过的,长的最好看的女子。不仅容貌好,才情与性子都是极好的,她很温柔,从没见她大声说过话。便是我们做错了事,她亦是轻言细语从不大声责骂。会做各式各样的小点心,还会用窄窄细细的叶子编蚱蜢和蜻蜓。”
他说话的时候,用手比了下叶子的窄细程度,这么细小的细节他都记得。
知微看着他充满想念的目光,轻声问:“殿下知道她是怎么去世的吗?”
云锦亭目光一凛,倏地回过神来,嘴角恍惚笑意敛去,神色肃穆道:“日后再不可与人说起这事,若让皇祖母知道,便是我也救不了你!”
云锦亭的警告可谓严厉,知微被他的目光盯得心里发憷,不自觉点头道:“我知道了。”
“日头太晒,李思渊一时半会怕是出不来的,你也别等了,快回去吧。”云锦亭见她应了,严厉的嗓音这才缓和下来。“小心别中了暑气。”
知微告别云锦亭,心事重重的回了侯府。
回到落樱园里,知微仍是愁眉不展。
画蔷瞧了一路知微的神色,伺候着她换了吩咐的诰命服,忍不住道:“姑娘,可是太后与皇后娘娘说什么了,怎地脸色这样难看?”
知微朝她摆摆手,困倦的往凉榻上一躺,“许是太热了,没什么精神罢。”
金铃忙道:“我去取些水果来,姑娘吃些消消暑。”
画蔷却叫住她:“姑娘小日子要到了,还是少吃些生冷的东西。厨房煮了羊乳,还温着,我让如去取来。”
如打了帘子进来,“姑娘,陆侍卫求见。”
知微微愕,画蔷忙道:“便是那侍卫长陆虎。”
知微心中一转,顿时明白了过来,笑道:“请他去书房稍坐一下,让百灵过去伺候着,我即刻过去。”
看来姜嬷嬷说的没错,陆虎与百灵,两人都是有心对方。她让姜嬷嬷放话出去,说要替百灵物色对象,这陆虎定是听到风声,便急巴巴的赶来见她了。
她原就是担心陆虎对百灵无意,若是强硬的将他们配成对,只怕佳偶不成反而成怨偶,故而才有这番举动。
整理了一番,知微领着丫头婆子浩浩荡荡往书院行去。
一进门,便见百灵红着一张俏脸垂首立在陆虎身旁,而陆虎神色焦急,目光却错也不错的痴缠在百灵脸上。
见到知微进来,百灵忙奔过来,羞赧的请安后便安静退到知微身后。
陆虎也忙起身,垂首抱拳对知微行礼。
知微仔细看他,高高壮壮的男子,面目虽不特别俊逸,却目光沉定自有一股子坚毅沉稳的温厚气质。知微对他印象颇好,含笑允他坐下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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