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2章 大仁不仁


许靖出列道:“臣附议。”

刘备闻言脸色冷了下来,拿过红服宦官呈上来的奏疏,一目十行地扫了一遍名单,道:

“人数不少啊,范围也挺广!”

谯周道:“陛下,这是天下忠心于大汉的有识之士的真知灼见!万望陛下采纳!”

刘备压着怒气,缓声道:

“怎么?朕若是不同意,你们就效仿张昭等人么?”

谯周赶紧道:“陛下误会了,臣等绝无此意。”

法正冷哼一声,亦取出一份奏疏,朗声道:

“陛下,这是百余官员请求继续实行分地政策的联名奏疏。

上疏者皆是近几年的新科进士,他们因为官职太小,无法直接上奏,便委托臣呈到御前!”

谯周回怼式的冷哼,厉声道:

“法公,那些愣头青尚在基层历练,全无执政经验,亦无总揽全局的能力,何必搅陛下清静。”

法正应道:

“正因他们在基本历练,才知道百姓的真实想法!知道黎民百姓的所需所求!怎么,只有各位尚书说的话才正确,基层官员说的话都缺乏根据么?

谯尚书,请问你一年能见到多少百姓,去过几次田间地头,到访过几个村落?吃过几次百姓餐桌上的饭食?

你以为你喝了陛下赏赐的琼浆玉液,百姓就吃饱饭了?你以为穿上了朝廷特批的棉衣,百姓就冻不着了?”

谯周脸色铁青,反击道:

“法公这句话说对了,百姓到现在还吃不饱饭穿不暖衣。

何也?

无非是脱离了世家,要自力更生,自己种地,自己养蚕,辛辛苦苦的劳作和持家,却依旧贫苦。

哼!搁在一年前,我的家丁都穿着好衣服,一天两顿饭!

法公,你可知道,百姓没了世家的庇护,过得多么辛苦!”

法正不屑道:

“谯尚书的眼界也就到你家门口的一亩三分地了,你能认识的百姓,也就家中的几个家丁了。”

二人针锋相对,大殿中气氛紧张。

刘备看着龙案上的两份奏疏,心道:

“三日之期已到,看来,谯周他们要进行最后的搏杀了!

阿斗信上说的没错:

世家大族的本质是逐利的,毫无国家情怀,只要对世家有利,他们就会毫不犹豫地去做,什么仁义道德,什么国家大义,都不算什么。

他们以世家利益为至上,要尽可能的控制一切有价值的东西!

这些世家就像是蛀虫,只要看到有谋利的可能性,就会牟足了劲从国家身上蛀出虫洞,从百姓手中啃食资源,贪得无厌的蚕食,直到民不聊生,江山倾覆!”

想到这,刘备眉头紧锁,目光如炬,审视着下方的群臣。

他深知,今日之议,关乎大汉长治久安,牵涉到黎民百姓的生计与功臣的荣辱,更关系到他开创的季汉的执政基调和未来走向。

刘备清了清嗓子,吸引了大殿上的注意力,缓声道:“孝直,你继续说。”

他这么一句,就有些拉偏架了。

可谓旗帜鲜明的表达了自己的立场,更是给世家出身的官员最后的机会。

法正闻言,言辞铿锵有力地道:

“陛下,臣以为,土地乃国家之根本,百姓之依托。只有将土地分给百姓,让他们拥有自己的田产,方能社稷稳固,才能富国富民。

因此,臣不同意废除分地政策。”

法正的话音刚落,谯周便冷笑道:

“法公此言差矣。土地乃国家之瑰宝,岂能轻易分给百姓?万一百姓起异心,国家何以自保?

你看看大殿上的衮衮诸公,哪个不是出身世家,他们皆是辅佐陛下中兴汉室的功臣!”

龙椅上,刘备眼皮一跳。

法正也是嘴角一抽,后悔没将关羽和张飞请过来。

谯周浑然不觉刘备的异色,继续道:

“可以说,世家大族与国同休,和朝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将土地赏赐给功臣勋贵,让土地控制在世家手中,既是对勋贵世家功绩的肯定,又能为朝廷和民间创造更多的财富。”

法正闻言,不怒反笑:

“谯尚书此言谬矣。

若将土地赏赐给功臣,则百姓将失去土地,生活无着,国家岂能长治久安?再者,功臣们已有高官厚禄,又何须再贪图土地?若他们因此而心生不满,与蛀虫何异?”

谯周应道:

“先秦,乃是诸侯分封土地,拱卫天子;秦汉乃是世家大族掌控土地,拱卫皇权。

我们世家族人聚拢百姓耕耘天下农田,是帮朝廷解决了千万百姓的生计,为大汉的稳定做出了卓越贡献。

怎么到了法公嘴里,成了只有将土地分给百姓才能长治久安了?成了世家控制土地就是为蛀虫了?”

不等法正反驳,谯周继续辩道:

“功臣因功绩成勋贵,因世代辅佐朝廷而成世家大族,祖祖辈辈为朝廷立下汗马功劳。

朝廷将土地赏赐给世家,可以激励更多人为国效力,此乃一举两得之策。

若将土地白白分给百姓,则百姓必将沉溺于私欲之中不思进取,国家何以发展?”

法正气笑了,加重了语气,厉声喝道:

“谯尚书忘记周天子是因何消亡了?忘记王莽、曹丕之流的所作所为了?

历朝历代,百姓造反皆是因为活不下去了,诸侯、世家造反皆是因私欲过重乃至于窥视大位!

你难道不知,百姓只要吃饱饭,便不会生犯上作乱之心!

而现今的扬州世家,吃饱喝足后,竟嫌自己的地少、嫌自己的钱少,公然起兵作乱,行叛军之实!”

谯周几乎炸毛,大声喝道:

“扬州世家组织匡扶汉室的义军,是为了巩固大汉基业!稳定国本!绝非为了一己之私!”

李严听不下去了,出列喝道:

“谯尚书不见百姓因为战乱流离失所么?”

说到这,李严向刘备行礼,朗声道:

“臣认为,朝廷不应该在朝堂上争论不休,而应该立即派重兵围剿扬州叛军,彻底诛灭叛乱的世家大族!”

谯周闻言毛骨悚然,破口大吼:

“李严,你竟然如此歹毒,心中没有一丝孔孟仁义吗?”

李严正色道:

“大仁不仁!”

“对叛军的姑息,就是对天下黎民的残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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