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血动物
市公安局通过媒体发布的寻人启事终于有了回应。
这天上午，有一个男人给市刑警队打来一个电话，他说自己认出了报纸上的那个女人，并且看见过她和本市的一个大人物在一起，这个大人物名叫李思源。
“李思源？我好像听说过这个名字……”宋晓盯着陈国栋说道。
陈国栋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你当然听说过，他是上市公司聚源股份的大老板，本省本市的富豪之一……不用怀疑了，蒋明玉肯定跟他有一腿……”
宋晓见陈国栋要出去，问道：“你去哪里？”
陈国栋惊讶道：“还能去哪儿，向丁局长汇报啊……”
宋晓拽着陈国栋的手就往外走，一边埋怨道：“你这人……怎么就这么喜欢向领导汇报呢？你向他汇报什么？还是先把事情搞清楚再说……走，我们见见这个大人物……”
陈国栋停下脚步，犹豫道：“李思源可不是普通人，要想传唤他，必须局领导同意……”
宋晓嗔道：“谁要传唤他？难道我们不能登门拜访？管他是什么人物，只要他是国家公民，就有义务协助公安机关破案的义务……”
陈国栋质疑道：“万一蒋明玉的死跟他有关，我们这样跑去岂不是打草惊蛇？”
宋晓哼了一声道：“蒋明玉又不是今天被害的，难道他还不知道公安局在调查这个案子？难道你还想先打电话跟他约个时间？这样出其不意才能给他来个措手不及……”
说着，凑到陈国栋耳边低声说道：“事实上，我更怀疑那个打电话告密的男人的动机，刚才问了一下接电话的陆亚龙，没法查到他的手机，也没法确定他的身份……”
陈国栋犹豫了一下说道：“李思源在临海市有权有势，举报人当然有所忌惮，打匿名电话也情有可原……我担心这样跑去不一定能见到李思源……”
宋晓打开车门说道：“即便见不到人，也顺便参观一下这个暴发户的商业帝国，现在这个时间，他应该在办公室吧……”
陈国栋钻进了车里面，警告道：“我们这一次去只能是一般性的调查，到时候你可不要乱来啊……”
宋晓笑道：“怎么？难道你还担心我用枪指着他的脑袋逼供？”
聚源股份公司总部大厦做为本市标志性的建筑坐落在市中心的滨海大道上，总共三十层，顶层是一个象征着高科技的手机模型。
大厦的外立面全部镶嵌着玻璃，在阳光的照射下刺的行人睁不开眼睛，在临海市民的眼中，这栋大厦是暴发户李思源奇思异想、标新立异的产物。
宋晓和陈国栋都没有穿制服，不过，他们开着的警车刚停在大厦门前就引起了三四个保安的注意，其中一个已经抄起对讲机不知道在跟什么人汇报。
说来也巧，一个月来不了公司几趟的李思源此刻还真在他的办公室里，本来，宋晓他们也没这么好的运气，要不是李思源昨天晚上为了在办公室搞一下女下属，要想在办公室堵住他还真不容易。
此刻，他正在跟两个副总在商量业务上的事情，一听说楼下有两个警察找他，马上就猜到了他们的来意，心想，自己和蒋明玉的关系终究瞒不过警察，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警察上门是早晚的事情。
“让他们上来……妈的，来的真不是时候……”李思源有点泄气地说道。
副总经理冶铁民说道：“老大，你要是不想见的话，我来打发他们……”
李思源骂道：“你他妈少出馊主意，我要是躲躲藏藏的，他们还真以为我心里有鬼呢，你们都给我出去，别让任何人打扰我……”
说着，一双手在办公桌上乱翻，一边嚷囔道：“眼镜，我的眼镜呢……”
冶铁民就像是李思源的心腹，马上跑到里面的休息室，也不管床上还躺着一个半裸的女人，只管在枕头下翻找，不一会儿就拿着一副眼镜走出来，笑道：“老大，你丢在里面的床上了……”
李思源似乎这才想起里面还有一个女人呢，连忙说道：“快去，把他们带到小会议室……妈的，这婆娘怎么这么能睡啊……”
另一个副总吴明暧昧地笑道：“老大，薇薇昨天晚上算加班啊，自然起不了这么早……”
李思源眼睛一瞪，喝道：“给我闭嘴，难道老子昨晚没加班吗？不照样日理万机？都是惯出来的毛病……”
宋晓有点不相信这么容易就见到了李思源，忍不住怀疑是不是局里面有人事先向他通风报信，她知道，在市公安局系统，李思源的熟人很多，甚至还有一些领导干部也是他酒桌上的常客。
不过，这个著名的暴发户倒是不像传说中的那么桥横跋扈，反倒是一脸谦卑的微笑，尽管满脸横肉，可那副眼镜让他看上去斯文了不少，只不过那副眼镜一眼就是个样子货。
“啊，欢迎欢迎……两位警官找我有什么事吗？”李思源说着话，一双眼睛却在宋晓的身上溜来溜去。
“李总，打扰了，我是市公安局刑警队的陈国栋，这位是宋晓警官，我们想找你核实几件事情……”陈国栋开门见山地说道。
李思源也不装糊涂，马上一本正经地说道：“该不会是因为最近发生的几起凶杀案吧，不知道我能帮什么忙……啊，请坐请坐……”
陈国栋拒绝了李思源递过来的香烟，和宋晓在一张沙发上坐下，看了她一眼，似乎是在询问谁来唱主角。
宋晓松从包里面拿出一张照片放在李思源面前问道：“请问李总认识这个人吗？”
李思源只是在照片上瞥了一眼，马上点点头道：“认识……我们曾经有过一段时间的交往……”
宋晓打断李思源说道：“李总，你可看仔细了，你真的认识照片中的这个人？”
李思源一愣，随即拿起茶几上的照片仔细一看，这才发现自己被这个小警察耍了，顿时一阵恼火，不过并没有发作出来，而是呵呵笑道：“哎呀，真像……我看错了……这个女孩我还真不认识……”
宋晓一看李思源的反应，就知道他早已经有所准备了，要不然，他也不会想当然地把蒋明香的照片误以为蒋明玉了。
“这个女孩是蒋明玉的妹妹，你确定从来没有见过她？”宋晓盯着李思源问道。
李思源明白这是警察给他挖的一个陷阱，说明他们不仅怀疑他害死了蒋明玉，甚至还想绑架她的妹妹。妈的，就知道有人想让自己背黑锅。
李思源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缓缓说道：“两位警官，我明白你们想说什么，我只有一句话，蒋明玉的死跟我没有关系，如果你们愿意在我身上浪费时间，我也没意见。
不过，我也不想刻意去证明自己，如果你们有证据证明我杀了蒋明玉的话，那就直接逮捕我好了……”
宋晓问道：“谁告诉你蒋明玉已经死了？”
李思源呵呵一笑道：“我当然知道，我有自己的消息来源，事实上，在一定的范围内，蒋明玉的死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宋晓知道，对于像李思源这种手眼通天的人来说，知道蒋明玉的死讯也没什么奇怪的，只能证明在公安局有他的内线。
但这也定不了他什么罪，只是没想到他会说的这么直白，也不知道这是他的性格使然还是他狂妄自大的表现。
“那么，李总，你能准确地定义一下你跟蒋明玉的关系吗？”宋笑问道。
李思源呵呵一笑，喷出一口烟，盯着宋晓色迷迷地说道：“这男人和女人的关系不好说啊，就看你怎么想了……”
宋晓脸色一沉说道：“请你明确回答我的问题，我可没时间跟你探讨男女关系问题……”
其实李思源也不想招惹是非，被公安局怀疑到头上毕竟不是什么好事情，尽管他有钱，可也不敢公开跟国家机器抗衡，于是探口气说道：“我跟她一起生活过几年……就是这种关系……”
宋晓眼睛里似有一团火苗乱窜，极力克制着才没有发作出来，冷冷说道：“这么说，她是你的情人……既然你已经知道她死了，但直到现在都没有任何反应，如果我们不找上门来，你是不是准备一直就这样装糊涂……李总，你还是个人吗？”
陈国栋被宋晓的话下了一跳，再看看李思源，只见他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拿着香烟的手指微微颤抖，显然已经愤怒到了极点。
可宋晓好像还要火上浇油，冷笑一声继续说道：“一个跟自己生活了几年的女人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死了，可做为一个男人却不闻不问，简直令人匪夷所思……你的这种行为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你巴不得她死掉……”
李思源极力克制住自己的恼羞成怒，他明白，这个女人是在故意激怒自己，她拿这件事做文章的目的不过是想逼迫自己就范。
但是，也不能否认，一旦这件事被宣扬出去，自己即便不会身败名裂，起码也是名誉扫地，毕竟，在蒋明玉这件事情上，自己表现的不像是个男人，但是，谁让那个荡妇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偏偏要自己找死呢？
“宋警官，我希望你说话客气点，俗话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如果你是为了破案，我愿意配合，如果你来这里是想羞辱我的话，那么我就不奉陪了……”李思源怒视着宋晓说道。
陈国栋赶忙出来打圆场，说道：“李总，你也别激动，说实话，你在蒋明玉的案子上表现的确实令人费解，甚至令人怀疑……我们今天来就是希望你能给一个合理的解释……”
李思源哼了一声，摸出一支烟点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才缓缓说道：“这么说，你们真的怀疑我杀了她？”
宋晓抢在陈国栋之前说道：“在没有找到真正的凶手之前，你有这个嫌疑，并且也有这个动机……”
李思源吓了一跳，本能地问道：“我有什么动机？”
宋晓低声说道：“因为她手里有你想要而又得不到的东西……此外，她还涉嫌毒品交易……”
李思源浑身微微一颤，随即哈哈大笑道：“宋警官，你编故事的本领令人佩服，蒋明玉连人都是我的，还有什么东西是我拿不到的，至于你说她涉嫌毒品交易，这可不是随便说说的……你有什么证据？”
“那你知道她吸毒吗？”陈国栋忽然问道。
李思源摇摇头，说道：“我本人没有这个爱好，如果我知道她吸毒的话，早就离开她了……”
宋晓点点头，嗤笑道：“李总，你刚才说蒋明玉的人是你的？我看未必……”说着，拿出一张照片递过去，继续说道：“你认识这个人吗？”
李思源这一次没有马上下定论，而是拿起照片仔细看看，马上就发现这是一具男尸的照片，心里忍不住打了一个冷战，把照片扔在茶几上，说道：“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你给我看这张照片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这个男人也跟蒋明玉有关系，你既然这么了解她，为什么会不认识他呢？”宋晓故意刺激道。
李思源腮帮子上的肌肉抽搐了几下，显然心理上失去了平衡，怏怏说道：“蒋明玉毕竟不是我的老婆，她瞒着我跟什么男人交往，那是她自己的事情，这个男人我确实不认识……”
“你最后一次见蒋明玉是什么时候？”宋晓紧接着问道。
李思源躲避着宋晓的目光说道：“她出事之前还见过面？”
“究竟什么时候，具体日期……”宋晓逼问道。
李思源犹豫了一下说道：“这我可想不起来，差不多就是前几天吧。”
“在什么地方见面？”宋晓问道。
“在我们的公寓？”李思源说道。
宋晓掏出小本子问道：“地址？”
“民德路泰山公寓1206……”李思源说道。
“那么……你有没有发现她有什么不正常？你们都谈论了些什么？”宋晓边记边问道。
李思源好像被宋晓问的有点恼火，不耐烦地说道：“我没有发现她有什么异常，说实话，她这两年有点神经病，几乎每天都不正常……至于我们谈些什么，我想你对我们在床上的谈话不会感兴趣吧……”
陈国栋突然插嘴问道：“七月二十九号那天你在什么地方？”
宋晓瞪了陈国栋一眼，心想，这不是废话吗？就算李思源想杀人，也没必要亲自操刀啊，这么一打岔，把自己的连贯性又破坏了。
李思源笑道：“你是想让我提供不在场的证明？我最少可以找出几十个人给我作证明……”
宋晓继续按照自己的思路问道：“你和蒋明玉在一起生活了几年，应该说对她有足够的了解，你能介绍一下她的交际圈子吗？”
李思源想了一下说道：“我说跟她生活了几年，这句话有点夸张，事实上，我们只不过是定期见个面，也说不上互相了解，至于她的跟什么人来往，我也不是太清楚，你刚才照片上的那个男人我就不知情……
前几年好一点，最近一年来我们见面次数并不多，很少过问她的私生活，她好像也没有什么朋友，不过，有一个人你们应该认识，她好像和市工行的副行长刘珂真来往比较密切，听说她们是同学……”
“刘珂真知道你跟蒋明玉的关系吗？”宋晓问道。
李思源不确定地摇摇头，说道：“也许知道，也许不知道……谁知道呢？”
“你跟蒋明玉的关系知道的人并不多，很显然，你对她的个人交往应该有所控制，你说不知道她跟什么人来往，这一点不可信……”
李思源笑道：“我说实话，你们反而不信……这怎么说呢，我跟她的关系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你们知道，我有家庭，有女儿，所以，最初的两三年，我确实对她控制比较严，不过这一年来我也腻味了，准备给她自由。
所以，也没怎么管她，这也是导致她出事的原因，如果我管的严一点，说不定就没有这种事了……”
宋晓哼了一声道：“你把自己当成她的救世主了？反过来说，如果她不认识你，恐怕也不会丢掉性命……”
李思源愤愤地说道：“她是个成年人，又不是小孩，她必须对自己的行为负责……我算是仁至义尽了……
在她最困难的时候我帮助了她，我们来往完全是你情我愿，我从来都没有胁迫过她，说实话，这些年我花在她身上的钱起码几百万，还不算她偷偷摸摸从我口袋里拿走的……
我也够意思了吧，怎么到头来反而惹一身骚……说实话，我李思源也不是那种薄情寡义的人，前一阵我还在考虑，等到事情平息以后，替她料理个后事，她家里如果有什么困难，我也愿意帮一把，可现在倒好，我变成杀人嫌疑犯了……”
宋晓见李思源一副慷慨激昂的样子，心想，这个人原本屌丝出身，倒也有点屌丝的情怀，问题就在于太过于狂妄，是非不分。
他霸占了蒋明玉的身体这么多年，居然还以大恩人自居，可见，在他眼里，什么东西都是可以用金钱来衡量的。
不过，总的来说，他参与谋杀蒋明玉的可能性不大，只是，那台笔记本电脑是否跟他有关，目前还不能下定论，不过，这件事眼下还不到公开的时候。
“这么说，你就从来没有考虑过为什么有人要杀蒋明玉？”宋晓试探道。
李思源心里一阵暗笑，心想，这个小美人转着圈子想让自己说出笔记本电脑的事情，既然这样不妨满足她的好奇心。
反正对公安局的人来说，那台笔记本电脑又不是什么秘密，正好打探一下有关这台电脑他们究竟掌握了一些什么线索。
“说实话，要说明玉在临海市有什么仇人，这种可能性不大，毕竟她基本上深居简出的，不可能得罪什么人，不过，我听说很有可能是为了一台笔记本电脑……”
宋晓一愣，警惕地说道：“你怎么知道是为了笔记本电脑，你从哪里听来的……”
李思源故作惊讶地说道：“怎么？难道你不上网？都传烂了……我真不明白，什么人会为了一台笔记本电脑杀人……”
该死的肖叶南。
宋晓在心里狠狠骂道，没想到临海市地斜，她心里刚骂完，只听外面一阵噪杂声，然后会议室的门就被推开了，只见肖叶南带着几个人风风火火闯了进来，根本无视坐在那里的宋晓和陈国栋，大声道：“李总，你让我好找啊……”
说着，瞥了宋晓和陈国栋一眼，好像这才看见似的，笑道：“原来两位警官也在这里啊，看来李总的日子不好过了……”
李思源脸上一盏尴尬，堆起笑脸说道：“叶南，你这……能不能先到我办公室等一下，我这里有事呢……”
肖叶南笑道：“你怎么知道我来的目的不是跟两位警官一样？李总，你真不是人啊，没想到蒋明玉居然是你的……”
李思源好像对肖叶南一点办法都没有，赶紧咳嗽两声，胀红着脸尴尬地笑道：“好好……你稍微等我一下，今天一定满足你的好奇心……”
宋晓站起身来说道：“李总，我们不打搅了，你还是先接待贵客吧……我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啊，你说……”李思源好像被肖叶南的出现搞是有点应付不过来，被宋晓拉着手臂走到门口，只听她低声问道：“蒋明玉死后，你去过那套公寓没有？”
李思源赶紧摇摇手说道：“我怎么还敢去？再说，那套公寓本来就是送给她的……”
宋晓二话不说，马上就和陈国栋离开了聚源公司，钻进车里才愤愤地说道：“我就说公安局有内鬼，你还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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