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元后——大结局 新书《嫡色》已发布,求爱抚
第233章 元后——大结局 新书《嫡色》已发布,求爱抚
连翘眼中含泪,却有些犹豫看了隆庆帝一眼,才说道:“就是……就是……”
“就是什么,说。”隆庆帝心头火气,怒叱一声。
“陛下不是下令让京兆府尹去娘娘的庄子上拿人么,如今庄子乱了,这就算了,京城里还在传是庄头狗仗人势、为虎作伥,说娘娘贪心不足,包庇草菅人命的奴才,说京兆府尹不畏权势,是青天大老爷,娘娘听了,便吐血晕倒了。”
既然是隆庆帝要说的,连翘便也不给隆庆帝留脸了,直接把话全说了出来,闻听此话,隆庆帝面色微微一僵,特别是羽儿目光落在他脸上时候。
涉及到隆庆帝,这事情便也不好说什么了,事情算是不了了之,羽儿便让连翘先下去休息。
隆庆帝此时颇有一种灰头土脸羞于见人的感觉,看了一眼羽儿之后,说道:“你留下来照顾你母妃和妹妹。”
说完,便打算去找别人的晦气。
京兆府尹是强项令,他的妃子是恶霸地主是吧,那成,就让世人看看这强项令,到底是怎么样的。
他就不信,这人屁.股底下是干干净净的!
谣言这东西,从来是你不理它,它就散了,你要是理它,它便越传越激烈,越传越起劲,京城里的这股留言,初时的时候还是很靠近事实的,但是不到一天的时间,便传的不像样子了,再接着,便从某个妃子,直接到了妃子以及其娘家,把柯家也说得十分不堪。这样子,明显是有人操纵的,隆庆帝脸色阴沉,他倒没想到有人这么大胆的浑水摸鱼,到现在,明显已经不是要打击柯蓉了,而是别人趁着这件事情,来打击柯家了。
手伸得这么长,也不怕折了。
隆庆帝沉着脸,要笑不笑地把暗卫查出来的涉及进去的家族清点了一次之后,心里便有了谱。
该敲打的敲打,该胖揍的胖揍,还有不怕揍的,便板子加身,一通整治之后,留言便渐渐止息,隆庆帝才松了一口气。
这三五天的时间里,隆庆帝也去看过柯蓉,可惜柯蓉并不太想理他,而在这事情没完之前,隆庆帝也不好意思多呆,直到今天,事情基本算是处理完毕,隆庆帝心底轻松了,才到了兰樨宫。
太医开的安神补气的方子吃了三五日,柯蓉的脸色便好了许多,隆庆帝过去的时候,柯蓉正在一边喝粥,一边看着松儿玩耍。
松儿很喜欢隆庆帝,看到隆庆帝过来,欣喜地叫了一声“父皇”,便扔下玩具,先给隆庆帝行礼见过之后,扑到隆庆帝的身上,说道:“父皇,高高,飞飞。”
隆庆帝呵呵笑着抱起了松儿,说道:“好,我们飞飞。”
说着便托着松儿的咯吱窝,把她举起来放下去举起来放下去,松儿高兴地“咯咯”直笑,父女俩玩的高兴,却把身边伺候的人吓得够呛,直到好一会儿隆庆帝放下松儿之后,他们才松了一口气。
可惜她们松了一口气,松儿却是不依的,拽着隆庆帝的胳膊要求他再来。
“可是松儿,父皇累了呢。”隆庆帝说道。
“哦……”松儿有些失望,示意隆庆帝放下她,然后跑到柯蓉身边,拍拍柯蓉旁边的罗汉榻的空位,说道:“父皇,坐坐。”
乖女儿!隆庆帝心中暗叫一声好,依言坐下,看着柯蓉,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半夏白薇见隆庆帝似乎是有话和柯蓉讲,便转移了松儿的注意力,带了松儿出去玩,把空间留给两人。
“臣妾见过陛下,陛下金安。”柯蓉这才给隆庆帝见礼,而后便坐下沉默不言。
这种明显拒绝的态度,让隆庆帝有些苦恼,他没哄过女人,这种状况下,该如何是好?
“咳……”清了清嗓子,隆庆帝没话找话:“今日觉得如何,可舒服一点了?”
“多谢陛下关心,臣妾已经无碍了。”柯蓉面带微笑,恭恭敬敬回话,隆庆帝便有些无奈,最后,不想和柯蓉兜圈子了,便伸手握住了柯蓉的,在柯蓉想要挣脱的时候,用力把柯蓉拉到了怀里,禁锢着,不让她离开。“别生气了,这事情,是朕鲁莽了。”隆庆帝轻声说道,柯蓉垂着头,许久之后,才说终于开口。
“有些事情陛下能够忘记,臣妾,是永远忘不了的。”
赵慧荃对她下手,想要害她落胎的事情,柯蓉会记得一辈子——她不对赵慧荃的肚子动手,是因为她不是赵慧荃那样的人,会为了权势野心没有道德底线,可不代表,她会任由赵慧荃得意逍遥。
出了隆庆帝之外,只要是赵慧荃能够倚重的臂膀,她都会挥刀砍断。
隆庆帝听着柯蓉的话的时候,有些迷惑,到底是什么事情,忘不了什么?
渐渐的,隆庆帝才回神,想明白柯蓉说的是什么事情。
面色,便有些难看。那是杨太医伙同玲儿做的,和赵慧荃无关——虽然当时调查的结果就是这样的,但是在柯蓉沉静悲戚的目光了,隆庆帝怎么都无法把这句话说出口。
承认吧,他其实自己也明白的,什么杨太医什么玲儿,不过都是幌子而已,说到底,还是成国公老夫人的愤恨,还有便会赵慧荃的野心在作祟。
而自己,则是私心作祟。
这样几乎是被逼着面对自己内心的阴暗,隆庆帝的脸色,便越来越难看,柯蓉轻轻挣脱隆庆帝的手,这一次,隆庆帝并没有用力的阻止,所以柯蓉很轻易的便挣脱了。
走到了地上,柯蓉一下子跪在了隆庆帝的身前,静默不语。
隆庆帝面色阴沉着,看着柯蓉垂下的青丝,看她优美白皙的脖颈,看她圆润香肩,心中却想着许久许多以来的一幕一幕。许久,隆庆帝才起身,把一直跪在地上的柯蓉拉起来,抱紧了,沉声说道:“这件事,怪朕。”
柯蓉轻轻扯起了嘴角,似笑似哭,怪他?
他贵为天子,又能怎么怪他呢?
她便是这样的使着心计,却也不敢真真的触及到他的底线,怕真的惹他发怒了,让柯家人、让羽儿松儿受到牵连。
所以,便是不甘愿,却也只能妥协。
是啊,妥协吧,伸手抱住了隆庆帝的脖子,柯蓉闭上眼睛,眼泪滚落在隆庆帝的脖颈上,滚烫的温度,让隆庆帝的心猛地一紧,伸手把柯蓉推开一点,默默帮她擦去眼泪。
他无法说,自己可以放弃赵慧荃,可是,他却可以承诺,赵慧荃,永远只是彤婕妤,不会再有其他。
“永远只是彤婕妤?”柯蓉一怔,最后,含着泪微微一笑,“多谢陛下。”
事情似乎就这么了解了,经过这一次之后,隆庆帝与柯蓉之间,似乎又多了一些什么,羽儿沉默看了许久,有些不懂,算了,还是带妹妹吧,她喜欢飞飞就飞飞吧,他可是哥哥呢。
十一月十九,在折腾了两天之后,赵慧荃终于生下了一个儿子,赵慧荃知道是儿子的瞬间,大笑一声,便累得昏了过去。
等她终于醒来,便让人把孩子抱到自己身边,看着那红红的、皱皱的脸蛋,赵慧荃却觉得可爱到了极点。
皇子,是皇子呢,她生了一个皇子呢,虽然皇上的皇子并不少,但是赵慧荃相信,自己生的这个皇子,绝对是最得.宠.的那个。
八皇子的洗三礼,并不如赵慧荃想象中的那么盛大,不要说是比松儿了,便是连邵紫蓉生的六皇子明乐都要稍微不如那么一点,当然比起顾盼儿生得七皇子明康,却要盛大多了。可赵慧荃还是很失望。
最重要的是,赵慧荃想象中应该有的给皇子赐名、给自己升份位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赵慧荃便有些不忿,但是隆庆帝来看她的时候,她又不敢说,只能憋在心底。
静晓劝道:“主子不必着急,您忘了,邵紫蓉也是到了皇子满月的时候,才得了晋封么?毕竟,想要拟封号取名字之类的,都是需要时间的,寓意好又好听的字,不是那么容易找的;您啊,现在最主要的任务就是好好坐月子,把自己的身子养好了,等到隔年,再给陛下生个小皇子。”
赵慧荃一听,也觉得是如此,得意笑笑,安心坐起了月子。
可惜,到了八皇子满月宴的时候,赵慧荃的期待,还是落空了。
八皇子被赐名“墨”,隆庆帝在满月宴上,笑着说道:“墨者,从土,从黑,为书画所用的黑色颜料,朕希望,将来朕的八皇儿,是个饱读诗书、满腹经纶的才子。”
闻听者面面相觑之后,这寓意自然是好的,期望也是好的,但是那是在一般人家,在皇家,便是饱读诗书如何、满腹经纶如何,说到底,坐不上那个位置,都是假的。
所以隆庆帝这意思,表示不希望八皇子去争?
许多人心底便有了数。
赵慧荃没有听出来隆庆帝的意思,还当隆庆帝是对自己的孩儿有极大期待呢,所有有些高兴,静晓听懂了,但看赵慧荃那副喜悦的样子,便不敢说明。
但是八皇子是被赐名了,可是,她的份位,隆庆帝却没有一丝一毫打算晋封的意思,赵慧荃有些惶恐,只以为自己是哪儿得罪了隆庆帝,但是隆庆帝来看八皇子明墨和自己的频率却并没有减少,因此,便悄悄召了林公公过来询问。
林公公现在懊悔的很,他想要取代小桐子的位置,非常想,可是小桐子上面有他师傅孙公公的扶持,背后还有宸淑妃若隐若现的存在,隆庆帝对小桐子也是十分的信任,如此,他真真是一点希望没有。
所以在发现赵慧荃这个颇受圣宠的妃子之后,林公公便想着合作一下,互惠互利,哪知道赵慧荃自己也就算了,她的家人啊,实在是……
不能想,越想越生气。
如今听得赵慧荃询问为什么没有封赏、没有升份位,林公公沉吟了半晌,不知道该不该和赵慧荃说实话。
得宠的妃嫔有孕,一般会升一级,生下皇嗣再升一级,有特别得宠的,多升几级也是有的;宠爱不多的妃嫔,一般就是生下皇嗣之后,才会升一级,但是不管怎么样,都会升的,可赵慧荃,却是什么都没有。为什么会这样?要说赵慧荃无宠,那也不是,明明陛下还是很喜欢如今也的。
可现在这样,林公公刚开始也有点不懂,可是,那天听到隆庆帝的话之后,就懂了。
赵慧荃的份位,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或许宠爱不会衰,或许地位还会抬高,可份位,也就这样了。
因为,皇帝答应了宸淑妃。
这事情,要告诉彤婕妤么?林公公纠结了半晌,还是决定说!
“你说什么?”赵慧荃听了林公公的话,霍然起身,“再说一遍,我没听清楚。”
其实听清楚了,只是难以置信!
陛下竟然对柯蓉那个贱人说自己永远只能是彤婕妤?什么意思?这辈子,她就只能是一个小小的婕妤,遇到那些高位的妃子,都得跪拜参见,矮人一等?凭什么?
她生了皇子,那是皇子啊。
一定是柯蓉那个贱人挑拨的!
越是想,赵慧荃就越是觉得这事情肯定是柯蓉挑拨的,所以隆庆帝才会这么对自己。
这怎么能行呢,她才不要只做一个低微的婕妤呢,不说皇后,起码也是要四妃之一吧。
犹如困兽一般在屋子里转来专区,赵慧荃真的很想冲到隆庆帝的面前,质问他,要求他给自己升份位,可是赵慧荃愤怒归愤怒,理智还是在的。
林公公看赵慧荃的样子,想了想,对赵慧荃说道:“彤婕妤,奴才有些话想要单独对您说,您看……”
这屋里本来就只剩下了静晓,但是林公公有些话,却是并不想让静晓听到的。
赵慧荃看了看静晓,又看了看林公公,转而,看向静晓。
“奴婢去看看主子您的燕窝熬好没有。”静晓聪明地找了个理由,退出了屋子。
林公公到底想和彤婕妤说什么呢?静晓并没有真的去厨房,林公公说的,肯定是大事情,但是静晓相信,等稍后,赵慧荃肯定是需要和她商量的,因为,除了她之外,这宫里,赵慧荃敢真的信任的人,是没有的。
里里外外,全是柯蓉的眼线,除了自己,赵慧荃别无选择,同样的,自己也只能紧紧靠在赵慧荃的身边。
果不其然,等林公公走了之后,赵慧荃叫了静晓进去,看着站在自己面前恭恭敬敬的静晓,赵慧荃纠结了许久之后,才终于对静晓说道:“你说,陛下还有可能会进我的份位么?”
静晓没想到赵慧荃是问这个,愣了一会之后,暂时没有回答,在静晓心中觉得,既然隆庆帝当着宸淑妃的面说了,且到现在还是没有任何想要为赵慧荃提份位的意思,那么,基本上,是不会的。
可这话,她不敢直接和赵慧荃说。
“不会的,是吧。”赵慧荃也不等静晓想出个所以然来,轻哼一声之后,说道:“有柯蓉那个贱人的压制,我这辈子,都是只有当个婕妤的命了。”
自己父亲愚蠢,自己兄长倒霉,弟弟还小,没人帮衬,赵家,基本是没指望了,至于成国公府,也早就指望不上,这样的情况下,自己一定会被柯蓉压制的死死的。
不,她不要这样,她已经受够了委屈求全的滋味,她想要当家主做,想要主宰自己的命运;她不想要成天见着一个女人就对她们屈膝,她不想,不想,不想……
赵慧荃的面上现出了疯狂的神色,她已经受够了被柯蓉变相软禁的日子,凭什么,大家都皇帝的妃子,凭什么柯蓉从在家起就受尽宠爱,进宫之后也是高高在上,能享受一切的尊荣,她却是在家里被庶妹欺负,被庶母呵斥,进宫也只能跪在柯蓉的面前,大气不敢出……
还有便是,原来隆庆帝对自己的墨儿,不是期望极大,而是直接便否决了他想要争位的可能——才子便是才子,怎能沾染政事。
既然隆庆帝那般得为柯蓉那个贱人的儿子着想,如此,她便赌一把。
“静晓,帮我联系我表姨母,我相信,你一定有办法的。”赵慧荃盯着静晓的眼睛,沉声命令道。
她不信静晓一点办法也没有。
静晓确实是有办法的,但是赵慧荃让她传给成国公老夫人的话,却让静晓有点震惊。
很久之后,静晓才回神应下,表示自己会传信给成国公老夫人。
说完了话,赵慧荃挥挥手让静晓出去,自己,则走出屋子,到了专门为八皇子布置的婴儿房里,趴在儿子的床前,赵慧荃看着儿子粉嘟嘟的小脸,眉目中多了许多的心痛。
这是她怀胎十月生下的,继承她的血脉,是的,她是希望母凭子贵,可是她也是真的爱他的,想到将要发生的事情,赵慧荃只觉得心痛不已,可是,她不甘心就这样过一辈子,她想要做人上人。
如果这张相似的脸无法胜过柯蓉,那么加上一个儿子呢?
一年无法胜过,那么三年五年呢?
她相信,总有一天,她能够做到的。
轻吐一口气,赵慧荃跪坐在床边,看着儿子小小的脸,直到他开始哼哼唧唧的醒来,赵慧荃才起身,叫了奶娘和宫女进来。
自隆庆帝登基之后,天下虽然不能说是太太平平,但是也基本上是安康的,没有天灾人祸,百姓日子过得都还不错,因此,到年节的时候,便热热闹闹的,太平盛世的繁华,在京城这地界,表现的淋漓尽致。
率群臣祭天、受群臣朝贺,本来是一个让人喜悦的新年,可是,太庙那边,却传来了一个令隆庆帝心情恶劣的消息。
先王妃的牌位,倒了。
太庙的人自然是战战兢兢的,等着领罪,而另一边,钦天监的人也并不算是好过,隆庆帝在等着他们的说法。
为何先王妃的牌位会倒?是人为的还是上天在启示什么?
钦天监觉得很冤枉,他们是观星观月观天气、定历法、监察地动的,牌位倒了,找他们做什么?
直到几天后,隆庆帝听到了一个说法,才算是放过了太庙和钦天监的人。隆庆帝现在还未驾崩,所以先王妃的牌位虽然供奉在太庙里,但是并未有专门的祭祀,顶多是平日里添些香火之类的,无论是常规的“四孟时享”,还是除夕的大“祫祭”,都没有先王妃的份,太庙里一个呆得时间长的洒扫太监,便说道:“这是王妃娘娘神位不安,怕从今以后,再也得不到香火告祭呢,哎,没生儿女的妇人死后都有这个担忧。”
这话,其实说到了隆庆帝的心底。
隆庆帝早已确定羽儿为储君,而羽儿,差点就因为先王妃的缘故,不能得见人世间的阳光,这种仇恨,便是羽儿没有记忆,可是柯蓉是有的,便是恪于礼法孝道不得不给先王妃祭祀,可总归,心不诚。
原先被压.在心底的想法,便又冒了出来。
明康已经两岁了,虽则体弱,但是总归看着是站住了,不若就明康吧,至于明墨,隆庆帝想了想,还是否决了,明墨确实是和表姐有血缘相连,且赵慧荃与表姐面貌相类,等明墨长大了,或许与表姐会更像一些。
可是一是赵慧荃还活着……这便会有许多问题,所以,明墨不行。
在隆庆帝还在想着怎么来提出这件事情的时候,成国公的奏折递到了他的面前,无他,也就是希望隆庆帝能看在两家的情谊上,给先王妃的名下记一个孩子,哪怕是一个公主,也是好的。
最后,还有成国公府老夫人的陈情表,写得悲戚无比,隆庆帝看着,心中也是恻然,便把要给先王妃名下记一个孩子的想法,透了出去。
等隆庆帝露了这个口风之后,雯杏惊喜莫名,而云烟,则是失落。
她一直想要把七皇子明康放在自己身边抚养,若是真的把明康记在了先王妃的名下,那么,雯杏是可以继续抚养他的,自己,则可能不够资格了,云烟想着,便十分地伤心,不等隆庆帝下旨,便求见隆庆帝,希望隆庆帝能允许自己继续照顾明康。
“婢妾这辈子也没希望为陛下育下皇嗣,本已经是愧疚,求陛下准许臣妾能继续照顾七皇子,婢妾也不求什么,只希望能看着他长大成人,便满足了。”云烟跪在隆庆帝面前,哀求说道。
那小小的人儿,从落地起,便在她的看顾下成长,看他笑,她开心,看他生病,她比自己生病还着急,一点一点看着他从瘦瘦的小猴子一样,变成现在白白胖胖、会跑会跳的小娃,看他会翻身了,能坐稳了,到会爬了,再到长牙了,便是口水流了她新作的衣裳上,她也只觉得开心。
若是一下子不让她见着那小小的人了,她只怕是心都要碎了。
隆庆帝想了想,允了云烟的请求——毕竟明康还是要人来照顾的,而明康体弱,雯杏一个人,总归是照顾不到,且云烟照顾了明康两年,一直尽心尽力,对原先自己身边这个沉默寡言的侍女,隆庆帝总还是有几分情谊的。云烟得了隆庆帝的允许,自然是大喜过望,连连谢恩,回去后对明康更加尽心尽力。
这事情,隆庆帝自从露了口风起,柯蓉便也知道了,她心底是不舒服的,可是却没法说什么,只能庆幸,还好是明康。
齐雪怡不明白为什么柯蓉担心,先王妃已经死了,便是她原先对隆庆帝有再大的影响力,死了就是死了,再也不会来作怪害人。
柯蓉笑着摇摇头,没有解释,反正只是明康,无所谓。
前朝对这件事情,并不是没有反应,只是都了解七皇子明康的状况,所以反应不大——既然太庙里先王妃已经表示不满了,既然皇帝想要如此,反正没什么大的影响,那就这样吧。
隆庆七年三月,在皇亲和群臣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无所谓态度下,事情就大致要定了。
但这个时候,皇宫里发生了一件事情,让隆庆帝的心底,又染上了阴霾,快要定下的事情,又搁置了。
七皇子明康病了。
以前七皇子明康就经常生病,这是胎里带来的先天弱病,治不好,只能调养,所以太医三天两天就得往七皇子明康的住处跑,这一次,其实也没怎么的,就是吹了下风,第二天早上便起了一堆一堆的红疙瘩,从脸上到脚上,几乎没有地方是不起红疙瘩的。
而且不光是如此,七皇子明康还呼吸困难,小脸憋得通红通红,喘气的时候像是拉风箱一般,嗞啦嗞啦的,他身上难受,想哭,偏偏喘不上起来,连哭都哭不出声。
云烟和雯杏吓坏了,急急忙忙叫了太医,差点给太医跪下了,求太医一定要治好七皇子明康,柯蓉等人也被惊动,过去之后看到小小孩儿这般的受苦,也是不忍,药材什么的,便流水一般进了七皇子的宫室。柯蓉看着,倒觉得这状况,像是过敏了,心底便记下了,打算等明康好一点之后,招来云烟问问,只不过是现在七皇子病重,云烟怕是没有心情,柯蓉便吩咐了人,把伺候的宫女太监全都集中起来,等候审问,而伺候的人,换上了她带来的人。
好在太医对七皇子明康的身子是知之甚详,下手快很准,七皇子明康终于在晚上的时候,缓解了过来,面上的青紫渐渐消退。
柯蓉吩咐了严查,看是谁不尽心伺候,让太医查看是不是七皇子接触了什么不能接触的东西,安排好之后,柯蓉让齐雪怡看顾明康,自己带着云烟回了兰樨宫。
“云烟,明康可是对什么东西过敏?”等坐定了,柯蓉问云烟。
云烟微微一愣,什么是过敏?她不懂。
柯蓉便解释道:“就是有什么食物或者其他的东西,是明康不能碰,一碰就生病的?”“这……似乎是没有什么东西是不能碰的……”云烟想了半晌,才讷讷回答,她是真没发现有什么东西明康是不能碰、一碰便会这般可怕——等等……
云烟忽然面色一变,似乎有些东西,确实是明康不能碰的,只是,她并不是很确定。
而且,现在才三月,似乎,明康也不可能会接触到啊。
云烟的面色变化,被柯蓉看在了用眼底,显然,她是想到了什么的,云烟没开口,柯蓉也不打断云烟的思索,只是静静等着云烟想好了,再开口说话。
隔了半晌,云烟才抬起头,对柯蓉说道:“婢妾喜欢木芙蓉,因此婢妾的宫里便栽了两株,后来发现七皇子每次靠近木芙蓉的花丛,都会起小红点,因此婢妾便把那木芙蓉让人搬走,换上了两株海棠,从那以后,七皇子便再也没有因为这个起过小红点,如果不是娘娘提起,臣妾怕是真的想不起这件事情,毕竟木芙蓉对七皇子的影响并不是很大,没有像是今天这般,吓得婢妾心都要跳出来了。”
“是只有木芙蓉,还是其他的花木也会如此?”柯蓉追问。
云烟想了想,摇了摇头,说道:“其他的花木应该不会的,因为婢妾也常常带着七皇子到御花园玩乐的,七皇子便是去采采.花之类的,也并没有再出现过这种情况……”说着,云烟抬头望着柯蓉,问道,“娘娘是觉得七皇子这次也是接触了木芙蓉才会如此么?”
“本宫也不清楚,一切都要太医查看过后才知道。”柯蓉安抚了云烟几句,让她先不要把事情说出去,而后,便让云烟回去了,同时,柯蓉也让人通知了太医明康可能对木芙蓉过敏的事情,让太医重点查一查。
太医证实了明康确实是对木芙蓉的花粉过敏,然后从某个宫女的屋里找出了一盒香粉,里面掺杂了木芙蓉的花粉,便确定了罪状。
隆庆帝因此十分生气,让柯蓉把原先伺候明康的宫人全都杖责之后,发配去做最苦最累的活计,而那个用了香粉的宫女,则被打死,柯蓉却还是有疑惑的,照云烟的话来说,明康也不是只要碰到一点点的木芙蓉花粉便会过敏严重,看明康那一日的状况,分明是接触了大量的花粉才会那般。
而一大盒子香粉里面,了不起也只是一指甲盖的量罢了。
宫人们却已经被责打之后,赶到了浣衣局等之类的地方,那个坏事的宫女,则香消玉殒。
云烟看着,只觉得心中十分的不忍,藏在心中的一些事情,想要说出来,可是却又十分的犹豫,最后,还是闭上了嘴,可从此对明康,看得越发的严了,所有靠近明康的宫人,必须不施脂粉,连头发上的头油,也不允许擦,包括她自己与雯杏,也是如此的要求。明康病好了,可隆庆帝却真的是犹豫了,这般弱不禁风,只是小小的一点儿木芙蓉的花粉,就能让他在生死边缘徘徊,那要是风寒感冒什么的,难道不会让他病得更重,甚至……
隆庆帝虽然并不希望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但是却不能不这么想。
叹口气,隆庆帝想把事情放在一边,还是缓缓吧,看会不会有更合适的人选。
成国公府老夫人这次,却颤颤巍巍,来宫里拜见隆庆帝,跪在隆庆帝脚下,成国公府老夫人哭得肝肠寸断,说只希望在她死之前,看着女儿有个人惦念,云云。
隆庆帝也有些不忍,是成国公老夫人是可恨,但是,她毕竟是自己母妃的堂姐妹,是自己结发妻子的母亲,原先对自己也是极好的,后来虽然有些糊涂,可看着她这般卑弱,隆庆帝也是真不忍心。
只能好言相劝,成国公老夫人却只是哭,后来,便直接哭晕了过去,隆庆帝叹息一声,挥挥手,让小桐子把她安置下来,请太医诊治,等醒了,再送她出宫。
隆庆帝犹豫了。
成国公府老夫人等到醒来,却没有出宫,强自跪到了隆庆帝的面前,说希望能把八皇子记到先王妃名下——不为别的,就因为毕竟赵慧荃与先王妃也是有些亲戚关系的,这样以来,明墨便也算是有先王妃的血脉在内,供奉起先王妃来,更会诚心诚意。
隆庆帝拒绝了。
成国公老夫人便开始一哭二闹三上吊。
隆庆帝不耐烦,可是她的一些话,却让隆庆帝心中也是难过。
三十年的风雨同舟,并不是可以轻易忘记的。
只是,明墨不行,而明康,身体又太差……“若是陛下怕彤婕妤不同意,老身便不要这张脸了,亲自去求彤婕妤。”成国公老夫人见隆庆帝不同意,一边叩头一边说道。
不是因为赵慧荃,有些话,隆庆帝并不好和成国公夫人多说,因此,只是让人送她回去,成国公夫人也是见好就收的,建隆庆帝是真的不耐烦了,便收了眼泪,叩头之后,回了成国公府。
而另一边,赵慧荃听说成国公老夫人的事情之后,第二天,收拾利索了,去找隆庆帝,眼中含泪,说道:“虽则觉得自己的孩儿记在别人名下、尊别人为生母,心底十分痛,但是却也不忍让陛下为难……”
总之,若是隆庆帝想要把明墨记在先王妃的名下,她也是愿意的。
“彤婕妤真是这么想的?”隆庆帝许久不说话,赵慧荃心中忐忑不已,等到隆庆帝终于开口说话,赵慧荃愣了一下,咬牙道:“是,臣妾愿意为陛下分忧。”“如此……便让朕想一想。”隆庆帝似笑非笑看了赵慧荃一眼,终于松了口。
赵慧荃听得隆庆帝终于有了松口的迹象,心中暗喜不已,听得隆庆帝如此说,便也告辞出去,等着隆庆帝自己决定,心中,却是遗憾的,如果明康那个病痨的小鬼死掉了,那事情,几乎就是十拿九稳了,真是可惜了,他竟然没有死。
命真硬。
赵慧荃心中这么想着,心底却还是忐忑的,现在隆庆帝已经有了松口的迹象,只是不知道,到底能不能达成,等,只能等了。
心中这么想着,等了三四天,隆庆帝再次召了赵慧荃过去的时候,却只是安抚了她,说不忍她们母子分离,还是决定把明康记在先王妃的名下。
这怎么行!
赵慧荃心中大急,可总不敢当面反驳隆庆帝,便只能喏喏退下,回了明馨宫,赵慧荃恨得厉害,怎么回事,不是觉得明康是个病秧子么,怎么还是决定要明康了。
若是明康记在了先王妃的名下,那她的明墨怎么办!
绝对不行!
想来想去,赵慧荃却不知道怎么才能打消隆庆帝的想法,蹙眉想了许久,赵慧荃一咬牙,想要明康是么,如果那个病秧子小鬼死了,看你还能怎么办。
叫来静晓,轻声吩咐。
静晓却拒绝了:“七皇子上次生病之后,柯蓉和齐雪怡对他看得很紧,若是动手,很可能会被抓住的,主子莫急,这不是还没定下来么。”
自己动手的话,便是做得隐秘,还是可能会被抓到的,她没打算把自己栽进去。
赵慧荃眯了眯眼,她也明白静晓的话,但是心底,却还是很着急的,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或者说是唯一的机会——唯一一个能够压倒柯蓉等人的机会。
她一定要成为人上人,绝对不要再被人压迫。
冷笑一声,赵慧荃看着静晓,说道:“不是上次已经动过一次手了么,既然能不被人发现,想来这次,表姨母也还是有办法的。”
静晓惊诧看着赵慧荃,上次他们动手的事情,并没有告诉赵慧荃——虽然是合作者,但是并不是什么事情都要告诉她的,再说其实静晓也不太知道怎么动手的,只知道,是动手了,至于怎么动手的,并不太清楚。
到现在赵慧荃说出来,静晓惊讶了一下之后,便沉吟道:“主子,原先老夫人怎么动手的,奴婢并不知道,但是既然主子这么说,奴婢便去给老夫人传给讯,至于老夫人会怎么安排,奴婢却是没有办法来控制的。”赵慧荃轻哼一声,这件事情,对她与对她的那位表姨母,都是有利的,不信她不尽力。
半夜赵慧荃睡得正熟,却被静晓叫醒了,原来是七皇子明康又病了,柯蓉齐雪怡和其他的妃子,都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纷纷赶去,而赵慧荃,既然别人都已经去了,她总归也得去一下,做个样子。
赵慧荃过去的时候,太医已经在给明康诊治了,而柯蓉等人,则坐在了偏厅,等着太医的诊治结果。
赵慧荃不知道到底事情发展到了什么地步,但是心底,却暗自祈祷,希望能一切顺遂——只要没有了明康,那么,明墨就有百分之八.九十的机会被记在先王妃的名下。
先王妃是陛下的元配,不要说现在陛下没有立后,便是立后了,元后的地位也是高于继后的。
就像是民间,继室进门,要拜元配,要在原配的牌位前执妾礼,继室的孩子,虽然也是嫡子女,但是却比元配的孩子要低一等。
而在皇家,虽然继后不需要在元后的牌位前执妾礼,可是,却总归没有元后尊贵,继后的孩子也没有元后的孩子尊贵,这方面,却是和民间一样的。
更何况,现在宫中无后,若是墨儿记在了先王妃名下,那么,墨儿就是这皇宫里,最尊贵的孩子,有了这一重身份,她便能借此慢慢谋划,拉拢亲近成国公府的,或者与柯家不睦的大臣为墨儿所用,陛下春秋还盛,她有的是时间慢慢来。
所以,老天保佑,让她一切顺遂。
赵慧荃的心,在太医来的时候,高高的提了起来——希望是自己想要的结果。
可是,太医的话,打碎了赵慧荃的期盼。
七皇子这次生病,是因为风寒——有宫女不小心忘了关上窗户,导致七皇子明康受凉,因此病倒了,幸好被半夜起来查看明康的云烟发现,早早关了窗户,又见七皇子发热,便不敢耽搁,急急忙忙叫了宫女起来,冲到了兰樨宫,求柯蓉找太医来。
所以才会惊动了宫里。
幸而云烟发现的早,七皇子虽然受凉,但是并不太严重,只是因为七皇子本身体弱,所以当下便卧床不起,不过,却只是如此罢了,不会有生命危险。
赵慧荃忍不住失望的厉害,心底,把云烟恨得要死,多事的贱人,如果不是她,这会儿,自己的心愿,便已经达成了,怎么会被七皇子这个病怏怏的小鬼躲过呢。
这是太可惜了。
因为期望大,所以失望也大,赵慧荃的面上,便忍不住现出了颜色。“彤婕妤这是怎么了,看着好像很失望的样子……”柯蓉一眼扫到了赵慧荃的面上,轻笑一声,开口说道。
宫中其他妃子的眼神,也都看在了赵慧荃的面上——关于隆庆帝要记一个孩子在先王妃名下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也明白谁记到先王妃的名下,谁便会凭空尊贵三分。
可是,便是如此,那些有孩子的妃嫔,大部分还是不愿意的,即便是先王妃已死,不会和自己抢孩子,可是,谁也不愿意让自己的孩子叫别人为母妃啊,便是母后也不行。
只有被成国公老夫人点名过的赵慧荃是勉强表达过愿意的。
当然,许多人认为,赵慧荃其实也就是表个态,做做样子,心底肯定是不愿意的,不过柯蓉却是心知肚明,赵慧荃肯定是愿意的。
且这件事情,赵慧荃还是极力想要促成的。赵慧荃的心思,她明白,可是,就是因为明白,她才会插手……不是阻止,而是必要的时候,她会帮赵慧荃一把,让赵慧荃能更快的达成心愿,不就是想要让明墨记在先王妃的名下么,可以!
但是借着元后嫡子的尊贵,来压羽儿一头?
这便是做梦了。
隆庆帝以为她是不想让赵慧荃的儿子记在先王妃的名下,才会在发现上次明康过敏的事情有疑点之后抓着不放,一直追查,可柯蓉不会告诉他,她这般的卖力,其实不是为了那个。
她只是要让赵慧荃觉得,她是好不容易,才打败了自己这个宸淑妃,达到了她的目的的,她会在赵慧荃最高兴的时候,给她一盆冰水,让她,再无翻身的可能。
虽然她知道,明墨记在了先王妃的名下,对羽儿是会有些有影响的,因为有些事情,隆庆帝并不愿意公开,可她已经厌倦了赵慧荃的上蹿下跳,这一次,便彻彻底底,让赵慧荃再无翻身可能。
赵慧荃正在失望的时候,听得柯蓉问话,猝然一惊,急忙回到:“宸淑妃说笑了,嫔妾是为七皇子心疼,才是这么小的孩子,便要受这种苦楚,臣妾心酸。”
“彤婕妤真是慈母心怀。”柯蓉讥讽了一句,她是真没想到,离上次的事情不久,他们竟然就干第二次动手。
既然如此的迫不及待,她便帮她们一把就是了。
等第二天下午见着隆庆帝的时候,柯蓉朝他说了这个事情。
“何必再让她上蹿下跳的,陛下允了就是了,不过雯杏,陛下想怎么办呢,她可是谋害皇子呢,陛下难道打算轻轻放过么?”柯蓉笑着为隆庆帝端上一杯热茶,问道。隆庆帝的面色总归是不太好看的,上次明康那般凶险,那是自己的儿子,他也是心疼的,本以为是意外,哪知道,柯蓉却执意查了下去,查到了雯杏身上,只是他还诧异着,没想通雯杏为什么这么做,明康就再次出事了。
这一次,所有的证据都放到了他的面前。
林公公的泄密、赵慧荃的妄想、成国公老夫人的疯狂、雯杏被逼迫之下的无奈和心痛……
一点都没有遮拦,把一切算计,全都显示的清清楚楚的,让他便是想要遮掩,也遮掩不了。
拍了拍柯蓉的手,隆庆帝沉默不语,柯蓉见状,轻叹一口气之后,语调软了下来:“是臣妾错了,臣妾不该拿这些事情来让陛下心烦才是,陛下莫要生气了。”
“朕没生气……”只是有些寒心。
他自认对赵慧荃十分不错,除了份位之外,她是这后宫里,柯蓉之下的第二人,可她竟然为了一点儿的野心,便想要害了自己的另一个孩子。
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第一次,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以没有证据为由,告诉自己不是她,她也是受害者;可这一次呢,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再不能含混。
心狠若斯,怎么配做他孩子的母亲呢。
既然她想,便遂了她的愿。
隆庆帝心中有了决定,便召了小桐子,让他找了宗人府的人,拿出个章程来,把这事情早早办掉,免得,不死心的人再次搅风搅雨。
“谢陛下成全臣妾的私心。”柯蓉见隆庆帝终于吐口,心中轻轻一笑,面上,却带了哀伤,垂泪对隆庆帝说道。
“不怪你。”隆庆帝抚着柯蓉的头顶,慢慢把她抱进了怀中,“朕知道你委屈,因为朕的私心和愧疚,你多有忍让,是朕不好,朕的愧疚,不需要你来背。”
对表姐愧疚,所以对成国公老夫人和赵慧荃忍让,却让柯蓉和松儿、明康受到了这般的伤害,是时候,斩除这份愧疚了——欠表姐的,是他,不是蓉儿,不是他的孩子;他欠的人,是表姐,不是成国公老夫人和赵慧荃。
容忍她们这么久,不代表会一直忍下去。
林公公殿前失仪,被杖毙;静晓冲撞了齐雪怡,被杖责,好歹没死;雯杏用了不合身份的首饰,幽禁;至于成国公府,那是前朝的事情,柯蓉并不关心。
这些事情忽然间发生,打了赵慧荃一个措手不及。
怎么回事?事情被隆庆帝发现了么?
答案是肯定的,便是赵慧荃想要逃避,却也知道,事情肯定是这样的,不然怎么会忽然之间,涉及到这些事情的人全都这样了呢……赵慧荃惶惶不安,生怕隆庆帝处罚她,可是,赵慧荃很快就得到了消息,隆庆帝竟然同意了,同意了把明墨记在先王妃的名下,且,宗人府已经在操办这个事情,赵慧荃忍不住心头激荡,很快,她的儿子,就是这宫里身份最尊贵的皇子了,有了嫡子的名分在,便是现在的太子,论起出身,也是没有明墨尊贵的。
想到这些,赵慧荃就忍不住想笑,不给她份位是么,那她就自己去取,当不成四妃,她便冲着太后去。
想到得意出,赵慧荃便笑出声来,似乎,太后的位置,在向她招手了。
隆庆七年六月十八,宜:纳采、订盟、祭祀、祈福、开光;忌:开市、造庙、置产、掘井;宗人府经过祭祀祈福之后,正式把明墨记在了先王妃的名下。
还有一件事情,隆庆帝也正式在这一日,昭告群臣。立柯蓉为后。
群臣既然认可了羽儿这个太子,那么柯蓉作为太子生母,在没有皇后的情况下,便本就是后宫第一人,此次,只不过是是把有实无名变成有名有实罢了,群臣并无多大的意见。
后宫诸人有意见,很有意见,虽然这些年来,柯蓉事实上便是权掌六宫的,但是总归没有那么名分,还给别人留了一分希望,如今连名分都有了,还有别人玩的余地么。
有意见,可是也没胆子说出来,只能端着笑脸,纷纷恭贺柯蓉,柯蓉却有些怔忪,她以为,这辈子隆庆帝都不会立后,却没想到,到了今日,竟然会突然说要立她为后。
柯蓉十分的意外,隆庆帝在她面前,是一点口风都没有露的,如今面对一众人羡慕嫉妒恨的眼光,柯蓉收起心底的惊诧,做出欢喜的样子与她们说话,好在她们也都知道柯蓉不太喜欢吵闹,因此散的也快。唯有赵慧荃,却是笑不出来的。
她好不容易才把儿子记在了先王妃的名下,本来应该是隆庆帝的唯一嫡子,但是现在柯蓉会被立为继后,这等于说,羽儿立马也变成了嫡子。
赵慧荃有些烦躁,可恶,太可恶了,凭什么她什么都不做,就能这般地坐享其成。
皇后啊,这是她一辈子都达到不了的位置……最重要的是,现在羽儿也有了嫡子的名分,墨儿的身份,便不显了。
好在,墨儿是元后嫡子,而柯蓉的儿子,不过是继后嫡子,赵慧荃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不论后宫前朝诸人怎么想,册立皇后的一并事宜,却是在有条不紊的进行中,等到占卜得到吉日之后,终于,在三个月后、隆庆七年的九月初九,册立皇后。
一整天的时间里,从颁诏册后,到跪拜授玺,再到庙见朝见,柯蓉都有些晕晕乎乎的,唯一记得清的,只有那道隆庆帝亲笔写的诏书。
皇后之尊,与帝齐体,供奉天地,祗承宗庙,母临天下。故有萃兴殷,姜任母周,二代之隆,盖有内德。煌煌宫阙,中宫旷位,柯氏女蓉,秉淑媛之懿,体河山之仪,威容昭曜,德冠后庭。群寮所咨佥曰宜哉,卜之蓍龟,卦得承乾。有司奏议,宜称绂组,以母兆民。今使太尉袭使持节奉玺绶,宗正祖为副,立淑妃为皇后。后其往践尔位,敬宗礼典,肃慎中馈,无替朕命,永终天禄。
有诏书存,有金册、金宝在,她的后位,稳如泰山。
且,是元后,而不是继后。
“为何不迁宫?若是坤宁宫的布置你不喜欢,让他们重新修缮便是了。”见柯蓉似乎真的没有迁宫的打算,隆庆帝问道。
端坐兰樨宫内,柯蓉面对隆庆帝的询问,微微一笑。
她没有迁宫,从她入宫第一天起,便住在兰樨宫,她的儿子在此长大,她的女儿在此出生,她喜欢这里,就留在这里,至于说皇后本该居中宫,摄六宫,那又怎么样,便是她不居住在中宫,她也是皇后。
或者说,她是皇后,她居住在哪里,哪里就是中宫,不需要用迁宫来昭示些什么。
“虽然先王妃没有皇后的封号,但是臣妾相信,在陛下的心中,定然是希望先王妃能有这份尊荣的,臣妾已经占尽了荣耀,便是不迁宫,也没什么的,坤宁宫,还是空着吧。”柯蓉缓缓说道。
这让隆庆帝有些动容,蓉儿确实是极其懂得体贴的女子,便是心底再不忿,却也能体谅他的心,不让他为难,所以,便是她有些脾气,有些算计,他也愿意容忍。
更愿意,捧她在手心,给她无上尊荣。轻叹一口气,隆庆帝抱紧了柯蓉,低声道:“累了一天了,休息吧。”
在这个时间里,赵慧荃却是惶惶不安,她本是没有资格去太庙参加柯蓉的庙见礼的,但是因为明墨还小,她便抱着明墨去了,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柯蓉庙见的时候,请出来的祖宗神位里面,没有先王妃的神位。
不安,在赵慧荃的心底逐渐蔓延,到底是为什么呢。
赵慧荃问静晓,静晓惊讶极了,竟然会有这样的事情?不可能!但是她也知道,赵慧荃是不可能骗她的,因此,便传话出去,问雯杏,问成国公老夫人。
最后,还是成国公给回了话。
先皇遗训,先王妃没资格为后,没有废掉她靖王正妃,也是看在她多年操劳、且已经去世的份上,不然,别说皇后了,她连靖王正妃的位置,也留不下。所以,柯蓉才是元后,自然在庙见时候不需要向着先王妃的神位行礼——先王妃能配享太庙,那也是因为隆庆帝求了先皇的,不然,连配享太庙都不能。
赵慧荃不知道,这些话,其实不是成国公告诉她的,因为成国公自己也不是很清楚,不然,成国公便会告诉成国公老夫人,让她不要再痴心妄想了。
这些东西,都是柯蓉暗中借着成国公府的人手知会了静晓的,她要让赵慧荃知道,她的打算,其实完全是白的,她所坐的一切,都是无用功,先王妃的嫡子,也只是王妃嫡子,可不是元后嫡子,还差着远呢。
赵慧荃瞬间心冷如冰。
她赔上了自己的儿子,却没有得到自己想得到的东西,不,不能啊,为什么会这样……
赵慧荃不愿意接受,可是,在庙见时候看到的那一幕,清楚明白的让她知道,先王妃,真的不是元后,怪不得这么些年先王妃都没有谥号,而大家提到她的时候,只是先王妃先王妃的叫着。
原来如此……
赵慧荃完全明白了,可是这时候,后悔已经来不及了,难道她还能去隆庆帝的面前说,她想要把墨儿从先王妃的名下,再转回到自己名下么?
赵慧荃气急败坏,狂摔东西,静晓看她如此,实在是一声不敢吭。
等到了八月十五,祭月时候,赵慧荃不知道怎么的,实在是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这在肃静无比的氛围里,实在是巨大无比的声响。
等祭月完毕,柯蓉眉目冷肃,盯着赵慧荃,半晌,才下了命令。
赵慧荃禁足,八皇子抱离明馨宫,交由玉瑶宫刘妍抚养,今年瑶儿就要出嫁,出嫁后,正好刘妍空出手来,可以好好抚育八皇子。
赵慧荃倒是不太在乎被禁足了,可是一听说八皇子明墨要被抱走,赵慧荃差点疯掉。
那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儿子,凭什么交给别人养,不,她不要,绝对不要。
现在明墨还是个婴儿,根本不记得她这个母亲,若是现在便让别人养着,等于说将来明墨根本不会认得她这个母亲,便是认得,那也是没有感情的。
不行,这样绝对不行,她还要指望母凭子贵呢,儿子被人抱走了,她怎么办。
赵慧荃像是疯了一样,冲上去一头撞开想要抱走明墨的宫女,被人拉开之后,隔一会儿,随手拿起旁边的银质烛台,便朝着正抱起明墨的嬷嬷头上砸去,幸好那嬷嬷被身边的宫女拉开,只是胳膊上被砸了一下,而明墨,则因此落在了地上,哇哇大哭。“啊……墨儿不哭,墨儿不哭……”赵慧荃一见明墨掉在地上,急忙冲了上去,抱起了明墨,轻声哄着,奉命来抱八皇子去玉瑶宫的宫女嬷嬷面面相觑,而后,对赵慧荃躬身行礼,说道:“彤婕妤,您若是有任何事情,可以去求皇后娘娘,请莫要为难奴婢等人。”
赵慧荃虽然打了人,那是因为她知道自己不会因此而受罚,但是去求柯蓉?
不,她才不要去求那个贱人呢。
她不要跪在别人的脚下摇尾乞怜,不要,绝对不要。
可惜,她的反抗,终归是抗不过的,到晚上她睡着之后,明墨被抱走,送到了玉瑶宫,而明馨宫,暂时也被封闭起来——因为对神不敬,她被罚禁足一年。
一年……赵慧荃心底一阵一阵的发凉,从进宫开始,她虽然.宠.爱不断,可是,却几乎都在禁闭中度过。如同在家中,她虽然是嫡女,可是,却有时候,会被逼着给她的庶妹庶母端茶倒水、洗脚梳头,她不要再过这样的日子,绝对不要。
可没有了儿子,她怎么才能变成太后,让所有人都听她的?她该怎么办?
在被禁闭着的明馨宫内,赵慧荃惶惶不可终日,继而,一日一日的幻想着,自己的墨儿登基了,自己成了太后,没有人能够高过自己,她可以一呼百应,她可以颐指气使,所有忤逆她的人,都只有死路一条……
十几年后,明墨看着那个笑得神经兮兮的女人,难过地问道:“皇兄,她真的是我的母妃么?为什么她……”
已经是皇帝的羽儿看着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赵慧荃,轻叹一口气,说道:“她觉得这样快乐,自己觉得满足,未必不是好事,清醒着,反而对她是一种痛苦。”
明墨不太懂,就像是羽儿也不懂,为什么父皇和母后之间,总有那么一些的隔阂,似乎,母后总有些顾虑,即便,如今父皇重病,母后伤心难过,却还是没有放下她心底的那一丝的疑虑。
此刻的兰樨宫里,隆庆帝看着柯蓉,柯蓉泪如雨下,缓缓握住了隆庆帝的手,第一次敞开了心扉,对隆庆帝说道:“愿与君缘定三生,妾别无所求,惟愿一生一世一双人。”
“好,朕许你一生一世一双人,只有你我,别无他人。”隆庆帝笑了,他知道她的心结,只是今生已是如此,他别无办法,若有来生,他是愿意与她生生世世,只有彼此的。
柯蓉想起匡匡《时有女子》里的一段话:
我一生渴望被人收藏好,妥善安放,细心保存。免我惊,免我苦,免我四下流离,免我无枝可依。
但那人,我知,我一直知,他永不会来。
柯蓉有些失神,或许在她穿越而来的前几年,她四下流离,虽然并非是惶惶无依,可总归是惶恐的;而后面的日子里,便是风雨再多,这个男人,却在纵容着她,即便是没有她所希望的纯净无垢的爱情,可他给予她的爱,却最少也能称得上是深沉宽广,若非有他的护翼,她的倔强和任性,绝不会保留到如今。
“陛下说的话可要算数,我们拉勾。”柯蓉含着泪,笑着对隆庆帝说道。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会变。”
勾连在一起的小指,似乎便成了定格的瞬间,在柯蓉的记忆里,逐渐褪去了颜色,余下尽是黑白的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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