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无心夜静还（9）
东玉又回到白色的世界，以往所见的一切全都消失了，教舍荒废，人迹全无，杂草丛生，那间96号反杀196号的标本室里一片打砸的狼藉，东玉正努力想分辨这是梦还是又进入了幻景，耳边传来磨刀声。她扭头看过，还是七八岁的自己，混身是伤，正拿着一把刀在岩石上慢慢地磨着刀，她向自己走去，小东玉抬起额头带血的小脸，严肃地问她：“你为什么不动手？”
东玉无奈地撇撇嘴：“我动了，谁知道那个什么空镜界，说开就开了呢，太邪乎……。”
小东玉咳出一口鲜血，滴滴落在她手中的尖刀上，她无限痛心地喝道：“你为什么不杀掉那个暴君，他就在你的身边，那么好的机会。”
啥玩意！
东玉一下子睁开了眼睛，眼前一片黑暗，等她慢慢习惯了黑暗， 才发现自己被岩石所包围了，她慢慢尝试挪动，忍住被岩石滑破肌肤的痛苦，从岩石堆里慢慢爬了出来，来到稍宽阔处，也不过是仅仅够撑起四肢向前爬行，她焦急唤道：“小猴子，小猴子？”
四周无人回应，东玉心中惊痛不已，一连声地唤着小猴子，声音渐带哭腔。
幸好黑暗中有微弱的女孩声音回答了她：“小猴子在这里，大姐姐，你看得见我们吗？这里好黑！”
东玉听出来是那个慧慧的声音，心情一下子从地狱回到了天堂，她颤声问道：“慧慧，小猴子还好吧！”
“小猴子还活着，只是昏过去了，”慧慧弱弱地答道：“我这里还有几个小妹妹，她们都还活着，可是太暗了，什么也看不清，我们很害怕。”
这时，有一束温暖的光慢慢亮起，有一只玉手握着一只火折照亮了黑暗的地下，如神光乍起。
东玉警惕地抽出竹签子，好在微弱的光芒中浮现出一张略显狼狈的绝代玉颜，是折梅而不是空镜教的人。
东玉松一口气，也得以查看自己周围，折梅也同样被压在一块巨石的缝隙中，动弹不得。二人当中隔着一小块空间，遗憾的是二人谁也没办法挣脱出来。
折梅把火折子往慧慧方向转去，柔声问道：“你们能动吗，可以过来拿火折子吗？”
慧慧和另一个小姑娘猫着腰走了几步，来到二人近前，二人脸上都满是灰尘，那个小姑娘满脸涕泪，惊惧地举起唯一的右手拿起火折子，只见她的双耳已被全部削去，左臂齐根没有了，折梅见状，心中悲悯，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这时小猴子正悠悠醒来，也慢慢地爬向东玉他们。
折梅清了清嗓子，朗声说道：“在场还余一口气的，都报上名来，无论敌友都是上辈子的事了，如今最紧要之事就是我们一起想办法出去。”
他的声音并不是很高，可是他的话音里自有一股尊严, 首先是围在他们身的孩子一一报上名来：“安慧慧，于婉玉，江盼秀，钱瑛，刘文儿。
在场诸人都等了一会儿，可是没有任何大人的回答，眼前竟只有他们几个生存者。
最后慧慧指着方才和她一起过来接火折子的无耳女孩，说道：“还有林果儿，她不会说话，我们这里统共有六个女孩儿活着，还大哥哥，大姐姐你们两个。”
她迟疑了一会儿，带着悲腔道：“秀珠和彩文他们几个，掉下去的时候，还看见的，好像都埋在里面了，没气了。”
东玉和折梅俱在心中沉沉一叹，东玉对着那林果儿问道：“好孩子，你可是靖善坊，林南嘉和洛氏的养女林果儿？”
折梅心中一动，他也知道东玉问的是罗刹妖发生的首案中失踪的养女。
林果儿眼中闪过一丝神彩，对东玉用力点了点头，然后在慧慧的手掌心里写了几个字，慧慧慢慢读了出来：“我娘被放出来了吗？她是被冤枉的，她和孙叔叔一起从善堂救出了巧珍，秀玉，小梅子，我亲眼看到是我二叔嘱咐我二婶把一包药粉给放在我阿爹的药碗里，然后我二婶端到房里，让我阿娘喂给我阿爹喝了，我阿爹就不好了，根本就不是我阿娘做的，孙叔叔把他们三个带走了，他说他认识一个武侯，可以保护她们，一定能把仙使捉住，我阿娘还有巧珍他们都还好吗？”
林果儿的眼中满是纯真的渴望，等着东玉的答案。
东玉知她是在问被洛氏和孙强救出的善缘堂伙伴，心中更是沉重：“你娘亲她……。”
“你娘亲现在在安全的地方，”折梅面不改色地从容答道：“咱们先想办法出去，等你看到你孙叔叔，亲自问一下巧珍她们三个在哪里读书便好了。”
林果儿用力点了点头，笑弯了小小的眼睛，满是灰尘的的瘦小脸上露出了可爱的小酒窝。安慧慧也跟着笑了起来。
小猴子抱住东玉的脖子，流泪道：“大嫂嫂，小猴子想回家，小猴子害怕。”
东玉勉力腾出一只手，紧紧抱着小猴子，柔声道：“小猴子别怕，再等一会儿，就会有人带我们出去的。”
忽有一人冷笑道：“痴心枉想，还有谁能带我们出去呢？当然是在这里等死！”
众人循声望去，却见对面岩石下，还压着一个人，竟是满身血迹，披头散发的了空，他的一只脚的小腿正被尖锐的岩石刺穿钉在地上，另一只手则被砸得粉碎。
他的眼神阴狠，嘲讽地对孩子们说道：“在援军到来之前，你们会先活活饿死在这里，你们知道饥饿有多可怕吗？到时候你们一定先拼个你死我活，然后吃自己同伴的肉，你们吃过人肉吗？那滋味……”
众孩儿互相抱在一起，瑟瑟发抖地看着了空。
东玉确定他无法过来伤人，便冷笑点头：“这个臭道士好主意，孩子们别怕，我们等待援军到来之前，要是饿了，就把这个坏道士煮了吃，道士肉最好吃了，我们先从他大腿开始吃。”
那了空脸色惧变，不再说话。众孩儿也抱成团闭目养神。东玉和折梅也暗自沉思自救方法，场中一片安静。
东玉凝神细听，似乎听到河流之声，火折渐暗，东玉一只奇怪的头上长着一根手指的昆虫飞了过来，不一会儿，有啪嗒啪嗒的脚步声传来，众孩子害怕地靠近东玉，却见那身影渐渐在火折下现身，竟是一只人面鱼，身后还跟着一条人面巨蛇。
折梅看了混身汗毛乍起，可东玉却精神一振，是了，如果有这里附近有河水，那些人面大鲵和人面巨蛇一定可以遁水而来。
东玉道：“还请二位助我等脱身。”
人面大鲵指了指孩子，作了个爬行的动作，然后又指了指东玉和折梅，轻摇了摇头。
东玉了然：“你们是说，孩子们个子小，你们可以引他们可爬出去，但我们两个大人个头太大，出不去对吗？”
人面巨蛇点了点头，折梅心中失望：“你快问问他们，我们有什么方法可以出去吗？”
不待东玉开口，那人面巨蛇和人面鲵同时摇了摇头。
折梅心中失望到了极点，趴倒在地上不吭声； 东玉却满不在乎，只要小猴子一众孩子能活下来，便了了心愿。
人面蛇慢慢游向那了空，高高在上地看着了空一会，然后一下子咬住了空的手腕，生生拆断吃了下去，了空痛叫一声，疼得面无人色，昏了过去。
东玉满以为人面蛇会把了空吃个干将，可是她又及时住了嘴，游了开去，她和东玉眼神相对，东玉读懂了她心中所想，她要每天过来吃一口了空，成就一个完美的复仇。东玉也不说话，只对人面蛇报以一个鼓励的狞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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