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山神成说
顾谙端着蘑菇汤，想起从前游历江湖时和章儿风餐露宿之事。感觉好久远。
如今那丫头嫁人随夫，自己远涉此地寻根，而这些只不过几个月的事，竟也似发生了许久。
顾谙下意识摸不摸脸颊，唯恐自己瞬间变老。
一行人在背阴处歇下。
蘑菇汤很鲜美，站在野外高山上品鲜汤，尤感美味。只是素饼干硬，磨得牙疼。
夏日正午时分，阳光炽热，虽有绿阴遮蔽，亦觉闷热躁动。
屈韦与顾谙隔着一棵枯树，阳光照下来，无遮无拦。
“丘岭中就只有这些矮松和柞树吗？”
“还有墓群，你想看？”屈韦摸着枯树干打趣道。
“所以丘岭山洞的入口在墓群中。”
“聪明！”
顾谙随意地捡起块石头，攥在手里摩挲着，走到北面山悬处，将石子扔了下去。半天无声无响无回音。
“丘岭下是什么？”
“蛇窝。”
顾谙回头怒视。
“没骗你。不是人人都像你一样怕蛇的，我们得用蛇胆泡酒御冬。成长山脉的冬天，风欺雪压，异常寒冷。”
“除了蛇，丘岭还有什么凶险之处？”
“丘岭不凶险。”
山下有风吹上来，有种阴风阵阵的感觉，顾谙向后退了两步，不自觉地打个寒战，对屈韦道：“快些走吧！”
屈韦笑道：“害怕了？山这么高，蛇爬不上来的。”
顾谙不语，转身朝上而行。
忽然后面传来惊呼声：“蛇爬上来了。”
顾谙身子一凛，头都不敢回，蹑空而起踩到树尖上。树下，传来屈韦吃吃坏笑声，道：“果然怕蛇怕得厉害！可是蛇会爬树的。”
顾谙怒目而视。
屈韦手中莫名多了一条蛇，蛇头对着顾谙，口吐红信。顾谙立时噤声无语，不知所措，怒而哀地看着屈韦。
“你要学会适应。蛇是成长山脉的图腾，你想要了解成长山脉，必须要了解它。”
顾谙指着屈韦中的蛇道：“是幻象。”
“既知是幻象，下来摸一下又何妨？”
顾谙踌躇不定。
“你若照做，下山时我带你走某一峰的山洞。”
顾谙眼珠晃动，动了心思。
“幻象而巳，你看到蛇便以为是蛇，怕得呆立不敢动；若你想象这是一朵花，是否感觉馨香？”屈韦手中蛇瞬间变成灿烂花朵，芬芳扑鼻。
“峻岩门的幻术，果然与众不同。可我怎知你不是拿了一条真蛇幻成的花儿？”顾谙站在树枝上，没有下来的打算。
“只摸一下，冰凉滑手的。不然，我让它冲你笑一笑？”顾谙闻言，更是骇得以袖掩面。
“好吧！我放弃。”屈韦收了幻象，“我们进山吧！”
顾谙纵身跳下树，屈韦还在叨叨着：“其实尝试是一种美德。”
山路上虽有小道，但都掩在树根杂草间，只能凭经验和感觉前进。偶尔斜穿出几只兔子、山鸡之类的小动物，顾谙就被吓得一激灵。屈韦走在后面，看顾谙之状，心神一凝，问道：“方才你在北悬处看到了什么？”
“没看到什么，只是感觉冷风吹得毫毛都立起来，像是被什么扑了面。”
屈韦停住脚，朝四下里环看，面色凝重。引路的三位族人也停下来，回头询问。
“出什么事了？”顾谙问道。
“昨日雷电之时，你曾说过不详之感。”
“是！心莫名发慌。”
“山神看上你了。”屈韦缓缓道。同行的族人闻听，都变了脸色。顾谙不解，问道：“什么意思？什么叫‘山神看上你了’？你不是说这世上没神仙吗？”
“山神是我们峻岩门对风魇的称呼，这里的任何一种自然现象都很诡异。比如风，这里的风带着魇术，入人心神，扰人心智。每每有人被魇，就非得昏迷两天两夜才能清醒。在这两天里，被魇者身体不受控制，意识不清，言语模糊。”
“所以，我现在中毒了？”
“不是中毒，有些类似喝醉了酒，晕，思想凝滞，身体瘫软。但
无须解药，两日后会自行荃愈。”
“那这跟被山神看上了有什么关系？”
“被风魇魇住的人都会讲一些胡话，男子会说和山神宴饮，女子会说山神要娶其过门。所以成说。”
“这毒什么时侯发作？”
“因人而异。很多人是顷刻间，少数人是半柱香时间。”
顾谙以三指切脉，并未发现异常，只是渐渐感觉身体没了知觉，又些发硬，又有些发软，好像灵魂跑了出去，顾谙凭着感觉伸手去追寻捕捉，整个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仆倒。屈韦急近前搀扶，顾谙朝他点头，道：“你说的对，我没中毒。这是幻术。”
“这不是幻术。这是自然的神奇力量，我们无法抗拒。”屈韦一字一字地解释着，可是顾谙早已昏了去。
身旁人请示道：“门主，现在该怎么办？”
“今晚风更剧，不宜野外宿，进山洞吧。”
“折回山洞？”
“不，去千山洞。”
“可那里不许外人进的。”
屈韦将顾谙抱入怀中，可怜道：“她如今之状，就是进了千洞，她能做什么？”
“她总会醒来的。”
“我会跟她说清楚的，她不是贪婪之人。”
族人深吸了一囗气，道：“你为何要抱着她？她有影子。”
屈韦面起微霜：“你且唤出她的影子试试！她如今无意识，影子也是无意识的，你是第一天涉列此术吗？”
族人噤声，不敢再语。
“入洞。”屈韦命令道。
族人闷哼一声，转身带路而去。
太阳渐渐向西倾斜，染了云霞一身的灿烂，似锦绣铺陈，分外美丽。一行人却无心观赏，越走越快，脚下的路也越走越窄，倒是两旁的树木，不再是松柞之类，而是参天的杉树，树形整齐，有序排列，似在守护什么。越过杉树林，是一片墓群，一行人遥遥垂目行礼，肃穆庄严。每一座墓碑上刻着峻岩门已逝人的名字，生卒年。若顾谙清醒，定会看出墓碑上的字非这个世间的字，墓碑上的字字体端正，书写简单易认。若顾谙清醒，她定可从这些碑上的字判断出峻岩门祖先绝非此世间人，进而会根据屈韦的字体推测出峻岩门的祖先曾在外面生活过，学习过这个世间的文化。
那么是什么原因造成峻岩门误入此时空？又是什么原因促使峻岩门入世隐居？峻岩门与相师堂有什么相通相联之处吗？
没人知，如今的峻岩门人不知，顾谙更不知。
明明不出世的屈韦，又为何将自己的弟弟派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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