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一章 风云际会
清河村，扬州城外的一座小村庄。
一大早，村子里就响起了一阵鸡飞狗跳声，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正指挥着自己的几个同伴往外拉东西。
拉的东西还极其特别，竟然是一副还没有上漆的白茬棺材。
几人猫着腰，行色匆匆，一副做贼的样子，像是在躲避什么人的追赶。
“虎子，你个杀千刀的狗东西，那是你爷爷为自己百年之后准备的棺木，你要把它拉去做什么？被你爹知道了，不打断你的狗腿！”
后面一个妇人跟了出来，气得咬牙切齿，大声吆喝着。
那名叫虎子的年轻人见自己的行动被发现了，吓得一个哆嗦，不过，还是仗着胆子说道：“娘，爷爷的身体还好着呢，再活个几十年都没有问题。”
“可如果没东西吃，咱们眼见着就要饿死呀！”
“与其把这东西闲在那里，不如拿来救命，人都要饿死了，还顾得上那么多吗？”
“救什么命？那东西是能吃还是能喝？”妇人气得追上揪住了虎子的耳朵，恶狠狠道：“这东西的寓意不吉利，也是能随便动的？”
“你爷爷那么大的岁数了，知道这事儿，非得被你气死不可！”
“还有你们几个，打小就跟着我们家虎子憋坏水，今儿个竟然敢动老人家的棺材了，等下我非告诉你们爹娘，让他们打死你们不可。”
那几个青年吓得一缩手，躲在了一旁，但是，却眼巴巴的瞅着车架上的柏木棺材，不愿意离开。
虎子听着自己老娘的数落，梗着脖子道：“娘，家里的粮食过了今晚就要吃完了吧？你有没有想过，明天怎么办？”
“妹妹年纪小，身体差，这一整个冬天的煎熬，眼看着就要走不动道了。你和爹也是一天才吃一顿饭，照这样下去，身体指定不行的，将来怕是下地干活的力气都没了。”
“如今镇国候倡导大家造船出海，是给咱老百姓一条活路，山里的木材一时间难以开采，这柏木棺材可是上好的木料呀！”
“镇国候？”妇人一愣，情不自禁的就拽着了自己儿子的胳膊，“你是说镇国候让你这样做的？”
“不是。”虎子抹掉眼泪，一阵无语，“是镇国候鼓励大家出海捕鱼，每个村子可以提供造船的原料，送到船坞，会有专门的匠人帮助咱们造船。”
“只要能从海上带回来鱼获，咱们老百姓不但不用再挨饿，还有可能将捕回来的鱼拿出去换钱哩。”
“如今为了尽快凑齐造船所需的木材，孩儿是不得已才这样做的呀。”
那几个青年闻言，不住的点头附和。
妇人皱着眉头，怔怔的望着他们，突然叹了口气道：“若是镇国候的主意还好说，毕竟咱们一家子能熬到现在，都是他老人家借粮的功劳。”
“只是……我听说大海可是非常危险的地方，这出海捕鱼靠谱吗？”
“要不等你爹回来咱们商议商议吧？还有你爷爷那里，如果被他知道了，非得气坏了不可。”
“娘，再晚就来不及了！”虎子跺了下脚，显得很焦急，“镇国候虽然召集了江南的所有工匠，但是每个村子都要造船，晚了估计就拍到十天半月之后了。”
“孩儿实在是饿怕了，可不想再等了。”
“再说，镇国候的话你还不听吗？”
那几个青年跟着劝道：
“王婶，虎子说得没错。早一天把船造出来，就早一天填饱肚子，挨饿的感觉不好受呀。”
“其实，村子里不单是虎子，我们也把家里能用的木材第一时间兑出来了，就是想快点儿把船造出来。”
“是呀，镇国候是什么样的人？他既然说可以出海捕鱼，那就一定能行！有危险怕什么，冒风险总比饿死强吧？”
妇人听着几人七嘴八舌，一时间也没了主意，纠结在了那里。
正在这时，一位中年男人走了回来，远远的便道：“没事，让他们把棺材拉去吧，爹那里我去说。”
“当家的，你可算回来了。”王婶一下子找到了主心骨，哀叹道：“那拉去就拉去吧，只是你想好怎么跟爹说了吗？”
“不用跟我说啦，这还说啥呀？”院门里走出来了一位拄着拐杖的老者，他一样很瘦，站在风里，身体仿佛都在摇摆，“人死如灯灭，总不能让身后事把活人的路给堵住吧？”
“咱们一家子能够熬过这个寒冬不容易，眼下有了活路，就要顾忌太多有的没的了。”
“那棺材就快拿去拆了吧。能让我活着的时候吃上一顿饱饭，可比死后刻碑立传还要强哩！”
……
同样的事情，在江南各地不时上演。
周骁看着新建船坞里热火朝天的场景，心中一阵感慨。
鱼跃龙更是神情恍惚，望着戴着眼睛，伫立在一众匠人之中，神情专注的鱼幼薇，隐隐产生一种错觉。
自己原本应该安安静静待在深闺里等着出嫁的女儿，身上仿佛笼罩着一层光辉，有种让一些大男人都心折的气场。
这种本不该出现在当世女性身上的特异气质，竟有种不真实感。
不过，注意到那些前日从海南乘船而归的一众女孩儿都跟鱼幼薇一样，站在一众经验丰富的匠人中间，告诉他们如何看图纸，如何标准化作业，不由得他不相信眼前的一切。
要知道，那群女孩子可是连过年都没有回家的。
她们原本是江南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娇贵无比，如今为了帮助百姓造船，回来之后，甚至一天都没在家里待，就跑出来工作了。
叹了一口气，鱼跃龙目光中带着一丝异样，望着身旁的周骁，忽然道：“现在，我真有点儿相信你的那句话了。”
周骁一愣，问道：“哪句？”
“巾帼不让须眉呀！”鱼跃龙不由得摇了摇头，“不得不说，因为有了你，天下女子的命运或许就由此改变了。”
周骁淡然一笑，背着手，望向远处的天空，“她们本来就如此优秀，我不过是提前释放了她们的天性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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