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番外十二只小水母
“怎么了？”
眼前的青年, 逐渐与记忆中男孩的身影重叠在一起，莓的时间与记忆也被拉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一天。
“祭典？”
海藻般浓密的樱粉色卷发长到小腿，女孩坐在自己祠堂的顶端, 手里啃着路过小妖怪供奉上来的苹果，腮帮鼓起, 精致的五官上镶嵌着的眼眸，没有丝毫生气。
莓红色的竖瞳低垂着, 卷曲的睫羽微颤，不知道在想什么。瑟瑟发抖的小妖怪跪在她祠堂前, 听到她的重复, 战战兢兢点头说：“是、是这样的。”
喀嚓！
女孩大口咬掉一块红苹果果肉，那样子吓得下面的小妖怪发出惊恐的声音，紧紧抱住同伴，生怕下一秒就变成苹果被吃掉。
喀嚓喀嚓。
一个苹果很快成了果核, 少女伸出舌头舔了舔, 嘴唇边残留的酸甜。
她晃了晃腿，天真的做派和人类城市里普通的女孩子没有区别，她身体向前倾，双手托腮，眨了眨眼。
“然后，好玩吗？”
“……诶？”
两个小妖怪眨眨眼，诧异的对视一眼, 像是没听懂她的话一样。女孩也不着急, 又耐心的重复了一遍：“祭典, 好玩吗？”
能让别的区域的妖怪特意赶过来的祭典, 总要有点什么吸引力吧。
“这……”祂们迟疑了。
“不好玩吗？”女孩皱起眉头。
“不不不不！！”
误以为触怒了她, 两个小妖怪拼命摇头, 手足无措地解释：“好玩！很好玩！”
“只、只是那是对我们这样低级妖怪来讲……”另一个小妖怪支支吾吾说：“像这样人类举行活动的日子，会有很多好吃的，我们这些小妖怪也可以混进去，偷吃人类的食物。”
说完，祂求生欲十分强的补充：“不过像您这样高贵的存在，一定会觉得无趣！”
女孩歪头：“为什么？”
“诶？您问为、为什么？”
这反问把两个小妖怪问住了，高级妖怪不都不屑做出这种事情吗？像是混入人类的祭典，偷吃人类的食物这样的事情，也只在祂们低级妖怪中很流行。
这时女孩的肚子，发出饥肠辘辘的声音，她捂住肚子，没什么表情的脸上，莫名蒙上一层灰暗。
一个苹果都不够她塞牙缝的。
虽然对现在的她来说不吃饭也可以，但是一旦尝过了食物，察觉到饥饿这件事，她就很想吃东西。
什么都好，只要能吃，她就想吃。
吃东西的时间总是过的很快，她现在主要就靠这个来打发时间了。
两个小妖怪听到这声音，脸上也蒙上一层灰暗——预感死亡到来的灰暗。
早知道不走这边好了呜呜呜呜呜！祂们泪眼汪汪想到，一会绝对要被吃掉了！！
女孩轻盈从祠堂上跳下来，抻了个懒腰，漫不经心瞥向两个小妖怪，祂们当即挺直了身体。
“总之，祭典会有很多吃的对吧？”
“是的！”
“嗯，多谢了，你们走吧。”
“好好的！！”
这次回应比每次回答问题都要响亮，两个小妖怪以生平最快速度离开了现场。
留她在原地思索。
【系统，我可以去祭典吗？】
系统：【没什么不可以，反正人类也看不见你。】
只要不碰到除妖人就好了，他在心里默默补充，不过以现在的时间线和这里地理位置来看，笨蛋水母碰到除妖人可能性低到不行。
一般的除妖人也奈何不了她。
此时的系统，完全没有预料到未来的相遇，很心宽地说：【想去就去吧，正好趁着祭典也可以观测人类。】
【嗯。】
女孩点点头。
-
天接近黄昏时，她来到了要举办祭典的街道。两边的店铺已经布置的差不多了，饮食店在搬运接下来要用到的食材、玩具店那面则是在检查自己的设备有没有出现问题。
当天色完全暗下来之后，祭典的街道却是一片暖黄色的明亮，四处张灯结彩，陆陆续续有穿着浴衣的人成群结伴来到这里，一下子便热闹起来。
“妈妈，这个面具好丑！我不要了！”
小孩子气呼呼将中奖抽到的面具，扔到了一边的垃圾点，注意力也很快就被下一家店的东西吸引，牵着母亲的手小跑过去。
确定没人注意之后，樱发女孩默不作声捡起了地上的面具，确实不是小孩子会喜欢的类型，单调的白色，只有一朵樱花瓣在额头中间，实在是很无趣的面具。
她却很喜欢，拍了拍上面的灰尘，戴在了脸上，呆毛还高兴的摆了摆，激动地问系统：【好看吗！】
系统：【……】
一句不好看卡死了，他在那双充满希冀光芒的目光注视下，说：【嗯，你开心就好。】
事实上她就是很开心，听完系统的肯定，开心到周边骤然蹦出小花花的那种开心。
接下来，她就开始逛祭典，跟随在人群中，看到喜欢的食物，先看看旁边的人类放多少硬币，她也掏出多少硬币放了上去。
这些都是她之前闲的没事，在地上或者自动贩卖机下捡来的，积少成多，不知不觉她身上已经有一袋沉甸甸的硬币了，对于妖怪来讲这东西属实没用。
她也没想到能在这种地方派上用场。
嘴里呼呼含着热乎乎章鱼小丸子，另一只手拿着苹果糖的莓想。
“不管是什么，套到就可以带回家哦！”
拿着套圈的老板站在店门口笑着说，莓走过去，又退了回来，咽下章鱼小丸子，舔了舔嘴唇。
她盯着可套物品中的一个玩偶——想要。
系统：【不，你不想。】
【我有钱。】她晃了晃自己沉甸甸的钱袋。
系统头疼地说：【不是那个问题，就算你付钱了，奖品凭空浮起自己行走，这里还有这么多人看着，给我有点自己是妖怪的自觉。】
小水母鼓起脸。
她又不是生来就是妖怪，怎么会有那种自觉。
但系统说的确实是对的，小水母无奈搜刮点吃的，来到了祭典边的树林里，找了个空地坐下，食物的香气在树林里弥漫开，也引来不少小妖怪。
可当看到，盘腿坐在那里的女孩之后，祂们又默默怎么来，怎么回去了。
【祂们又不好吃，为什么老担心我会吃掉祂们？】
系统：【因为祂们觉得，所以祂们害怕你。】
【……】
她不懂妖怪。
把搜刮来的吃的都吃完，她摸了摸鼓鼓的小肚子，起身准备找个高处看烟花，看完烟花也就该回去了。
也就在这时，草丛里传来一阵窸窣声，女孩面无表情看过去，一个头顶着草叶的男孩，从草丛里钻了出来，他十分警惕的环视一眼周围，最后目光落到她身上。
这就是她与他的初遇。
那之后她在系统快要变成土拨鼠的尖叫声中，甩开了男孩的手钻进了树林。
回到祠堂之后，系统缓了缓给她解释，刚才的男孩是除妖人家的孩子，并且是那种对妖怪极其不友好，除了消灭就是想抓去做式神的类型。
系统痛心疾首：【怎么这个时间的的场静司都能被你碰上！这几天你别出去了！】
小水母：【哦。】
然后，她老老实实待在祠堂边，除了睡觉、吃东西、发呆，单调的令人乏味。
过了这样几天生活，那个男孩出现了。
“早上好，山神。”
小水母迷迷糊糊坐起来，揉了揉眼睛，看了一眼身边的笑眯眯的男孩，再看一眼……
【系统，出现了。】
系统：【不要一副他才是妖怪的样子！接下来不管他问你什么都不要回答！】
“山神，你的名字是什么？”男孩坐在她旁边，双手放在膝盖上，赤色的眼睛看向她，十分无害的样子：“一直叫你山神，太失礼了，至少告诉我你的名字。”
“……”
他又试着问了几次，小水母嘴巴死死拉上了，一句也不回，面上看起来游刃有余。实际上在内心世界里她眼里充满了迷茫。
【他什么时候能走？】
她快受不了了，人类的孩子话都是这么多吗？！
系统；【忍忍吧，他挺急性子的，现在也打不过你，一会就该走了。】
“我知道了。”
过了一会，如系统所说他终于打算放弃了，起身拍了拍身后的灰尘，稚嫩清秀的脸上，露出一个笑容。
“明天我还会过来的。”
小水母：“……”
为什么？！
第二天，的场静司如约而至，问题依然是‘你的名字是什么。’那之后每天都是如此，等到有一天他突然来说，“春假结束了，我要回到学校了，不过假期的时候我还会过来的。”
小水母：“不，不用来了。”
那是她对的场静司说的第一句话，男孩很惊讶，赤色的眼睛微微睁大。
她干巴巴说：“就算来了，也不告诉你名字。”
本以为说了这样的话，就可以让男孩知难而退了。至今为止的妖怪，只要她一个眼神就会被吓跑了，这些在男孩身上都不管用。
他不害怕，一点也不怕，甚至露出了很游刃有余的笑容。
“嗯，我知道了，那么假期再见。”
她说的不是人话吗？
之后就开始了她躲避的场静司的日子，为此她专门收买了山门口树上的妖怪，只要的场静司进山，就立马通知她。
但除妖人找妖怪很有手段，为此这场躲藏一开始，她就处于劣势方。
不过唯独冬天的时候，因为太冷了，小水母用蜂蜜和山里的熊做了笔交易，她和熊一起过上了冬眠的日子。
冰雪融化，嫩芽破土而出的时候，她恋恋不舍离开熊窝回到祠堂，远远看到的场静司站在那里，她就停下脚步，头也不回的开跑。
他那些讨厌的戴着白色面具的黑色式神，便会追来，不过没关系，祂们都打不过她。
这样的日子对妖怪来说不过是眨眼间的事情，但对人类来讲，已经足够让一个男孩长成少年模样。
不知道多少个春天，小水母刚从公园回来，想起那个被自己吓跑的小孩子，又想到每次见到的场静司就跑的自己……好像没什么区别。
这样的日子也终于迎来了尽头。
系统；【我们要走了，我在下个世界给你找到身体了，这次是只黑猫。】
刚解决完的场静司的式神的小水母：【走！】
在她离开这个世界的那天，山里的樱花树都开了，花瓣铺了满地。
女孩子脱下木屐，光着脚蹦蹦跳跳踩着樱花瓣往前走。
身后传来伞收起的声音，即使不回头也能感受到一道视线在她身上。
他似乎轻叹了口气。
“真的不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她停下脚步，回过头。
少年留起了长发，随着一阵风过，花瓣从两人间飞过，他的辫子在身后摇曳着。
其实已经是最后了，说了也没有什么——可，她不知道山神原本的名字，自身也没有名字。
所以，她只是看了一眼少年，想到，人类的孩子长得真快，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
时间回到现在，莓愣怔看着青年，低下头。
虽然有想过再次遇见就告诉他自己的名字，不过他可能早就忘记了，反正自己马上就要走了，这种时候说出来，对方也不会信，就算信了，知道了名字又怎么样。
她已经不是妖怪了，他有了她的名字，也没有什么用。
所以，算了。
“没什么，就是想起一些事。”
她躲开青年要来扶她的手，站起身：“走吧，我送你离开这里。”
青年颔首，跟在她身边。
来的时候，他们还能聊上几句，回去的路上一句都没有了。
眼前突然飘过粉红色的花瓣，莓眨了眨眼，伸出手接住花瓣，顺势望过去。
对哦，这个时间的话，山里的樱花已经开了。
来的时候，完全没有注意到，有些风景注定了是要再回去的路上，才能发现的。
在她望着樱花发呆的时候，身侧上方响起的场静司的笑声。
莓抬起头看向他，他刚好也低头注视她。
“我本来以为山神，已经把我忘记了。”他说：“但你已经想起我了对吧？”
莓眨了眨眼，挠了挠头发，想来想去，也想不通对方是怎么知道自己就是当年的山神的，发色和瞳色吗？
沢田纲吉有超直感，他也有？
的场静司看穿了她的想法，扬起嘴角，“气息和以前一样让人很难分辨，加上妖怪能够随意变化外表，确实很难认出你，但通过你刚才赶走妖怪的举动和反应，我便确定了。”
粉色的呆毛向下点了点，莓说：“是的，你猜对了，是我，但现在的我已经是人类了。”
的场静司眼里闪过一丝讶异，显然这并不在他的猜测之中。
“妖怪……变成人类？”
“……”莓不知道怎么解释，感觉说出自己曾经是外星生物，事情会变得更复杂，这里毕竟没有包容力强大的沢田纲吉和自己的监护人。
于是，她就顺着的场静司的想法点头：“没错，我已经变成人类了。”
“……”沉默一会，他突然开口说：“失礼了。”
说完，他抬起手探向莓的脸颊，指尖刚轻轻触碰到少女的脸颊，就被她扭头躲开了。
然后，莓就听到了他的一声轻笑。
的场静司目光低垂，嘴角扬着，感叹道：“确实是这样，这是属于人类的温暖没有错。”
“那么——”他掀起眼眸，直直看向莓。
“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了吗？”
这家伙完全没变啊，莓想。
“可以哦。”
不过，她变了。
莓大方伸出手，在樱花瓣飘来时，露出一个笑容。
“雨森莓，这就是我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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