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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第 33 章


“宫里怎么突然来旨意了?”林氏眉头紧锁,不是逢年过节,家中更没人有喜事到能让宫里来旨意。

        江云康也不懂,但有个不太好的预感。他摇头说不知道,“娘子别着急,待会到了正院,便知道了。”

        三房住得远,等他们匆匆赶到正院时,江家的人已经到了大半。

        承安侯和孟氏也是一头雾水,想和宣旨大监套个近乎,人家却不搭理他们,弄得承安侯他们更心慌。

        人都到齐了,大监开始宣读旨意,只是刚开始的几句,就让承安侯差点晕死过去。

        皇上的意思是,承安侯不过是受了五十板子,本就给了一个月的休息时间,却又再告假一个月。嘴上说着身子骨不好,昨儿个却能饮酒庆贺,觉得承安侯不是身子不好,而是对皇上有了怨言。既然如此,也别再回原来官职了,去马场看马吧,这样能锻炼身体,指不定哪天就生龙活虎。

        这道旨意,不仅贬了承安侯的官,还让承安侯去看马场。一个侯爷沦落到去看马场,这可是把承安侯的脸面丢在地上,给京城的人笑话。

        “大……大监,皇上这是何意?”承安侯艰难抬头,接旨的时候,两只手都在抖。

        大监撇撇嘴,吊着嗓子道,“侯爷还是好自为之吧,奴才可揣测不了皇上的圣意,您自个儿做了什么事,心中该有数才是。”

        一番话说完,承安侯的脸色惨白,看着大监就这么走远后,喉咙突然涌出一股腥咸味,转身定定地看着江云康,恶狠狠地瞪了老半天,才吐出一句话,“好你个扫把星!”

        一句话说完,承安侯便吐血晕厥过去。

        “侯爷!”孟氏就在承安侯边上,伸手扶住承安侯,忙喊其他人帮忙抬人。

        等江云帆背着承安侯进屋时,孟氏突然转身,厉声和江云康夫妇道,“你们不许进去!”

        林氏牵着江云康的手,微微用力,心里的委屈快要爆出来。

        江云康用另一只手回握住林氏,低声安抚道,“娘子别激动,父亲这个事,并不是真的因为昨日的家宴,而是皇上一直就想罚父亲,怪不了我们。”

        上一回,承安侯只被打五十板子,其他去劝谏的官员不是贬官就是流放。那会皇上心里就对承安侯有了疙瘩,心里一直气着,今日的旨意不过是随便找了个理由,其实就是想罚承安侯。

        不然只是寻常家宴,又没有开门收礼宴请宾客,实在是太正常不过的事。

        正院里人来人往,很快大夫就进去,但还是没一个人来和江云康夫妇说话。

        好半天过后,江云帆才愁眉不展地出来,喊了一句三弟,“你们先回去休息吧,父亲是急火攻心,需要静养,他现在不太想看到你们。”

        顿了下,江云帆叹气道,“我知道这个事不怪你,皇上之前打了父亲五十板子并不解气,我早就预料到还有惩戒。父亲不过是情急上头,才说了那样的话,等他缓过来,能想明白的。”

        江云康点头说好,面色淡淡的,“那就有劳大哥辛苦伺候了。”

        承安侯这次被贬官,其实是很简单的道理,等大家都冷静下来,肯定能想明白和他没有关系。

        但承安侯这人,本事不大,心眼却小,就算不关江云康的事,他也会继续迁怒江云康。

        这就是无能的记人,自己没有本事让皇上收回旨意,选择弱小的撒气。

        不过经此一事,承安侯算是彻底败了,承安侯府也要迅速走下坡路,所有的担子都要落在江云帆身上。

        原著里,倒是没有这件事。原著的承安侯府会因为江云帆的步步高升,而越来越受人追捧,承安侯也因为有个才能出色的儿子而水涨船高。

        眼下看来,江云康改变了自己的命运,也连带着改变了四周人的命数。

        回到三房后,江云康把门关了,一个伺候的人都没留。

        他和林氏坐在床沿,仔细交代道,“父亲之前参与夺嫡纷争,上次被父亲侥幸逃过去,但皇上心里还是记着这个事。但这次被贬官后,想来皇上也不会再记着父亲了。”

        林氏担忧道,“那父亲的爵位,皇上会不会收回去?”

        江云康摇头说还不至于,“削爵不是随便就能削的,父亲这段日子都夹着尾巴做人,所以皇上找不到出气的地方,才找了个家宴的理由。”

        承安侯被贬官这事,实际上确实和江云康没关系,可皇上的旨意却带了昨日的家宴,也算江云康倒霉。

        江云康搂着林氏,有些愧疚道,“实在是对不住你,本来我这次科举不错,还想让你在侯府里挺直腰杆。如今父亲被贬官虽然不怪我,可父亲不是大哥,他肯定不愿意去责怪他自己。”

        侯府世家,轻易分不了家。若是单单把三房分出去,世人便会觉得江云康人品有问题,往后科举肯定没了希望。但承安侯又健在,更不可能一起分家,不然子孙都会被说不孝。

        想到承安侯的身子,江云康紧皱的眉头,又慢慢舒展开。

        林氏心里虽觉得委屈,但听到夫君解释那么多,心里又舒服不少,柔声道,“你不用这么担心我,左右不过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初一十五再去请安就是,反正母亲本就不待见我。”

        无非是回到刚嫁进侯府时的日子,不过现在好上许多,至少夫君向着她,林氏倒也没太绝望。

        “不过,这个事会不会影响到你的科举啊?”林氏比较担心这个。

        江云康摇头说不会,“我才刚过府试,连秀才功名都没有,皇上都不知道有我这么个小人物。等我乡试时,已经是一年半后的事情。像皇上这么忙的人,哪里记得现在的这点事。”

        “还一个,皇上只是贬了父亲的官职,却没有动大哥,就说明不会因此牵连到我。”

        其实江云康觉得承安侯被贬官挺好的,承安侯这个人,但凡给点颜色就灿烂,本事又不大,眼皮子还浅。

        听完圣旨时,江云康虽然为自己的前程多少担忧了一下,但心里还是有些爽快。

        即使承安侯不被贬官,日后对江云康的官路也不会有帮助,可能还会利用官位来压他,让他去辅佐大哥。但承安侯自个成了个看马场的小官,只要江云康自己有本事,承安侯便不敢多言其他。

        眼下是会在府里受点挤兑,但等他有了功名,这些人的嘴脸又会马上转变。

        说来说去,要想过得好,还是要自己厉害。

        同样在说这个事的,还有徐放和徐国公。

        徐放听说外祖父贬了承安侯的官,着急得想立马进宫去找外祖父,但被徐记国公给拦了下来。

        “父亲,皇上这么做,岂不是让承安侯记恨上云康兄?”徐放坐都坐不住,站着徘徊道,“他本就在承安侯过不好,现在又出个这样的事,岂不是更受排挤?”

        “你懂什么?”徐国公淡定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皇上心中一直有气,迟早都要收拾承安侯,现在贬官,总比日后江三郎在殿试时想起来的好。况且,这也不见得是坏事。”

        “怎么就不是坏事?”徐放不理解。

        “承安侯为官平平,还不太聪明,有时得罪人还不知道。而且他之前一个劲地参与夺嫡,这可是会连累全家杀头的事。现在他去看马场,就是想帮太子做事,太子也看不上他,彻底绝了他攀龙附凤的心思。”徐国公停下抿了口茶,润了润嗓子,继续道,“只要承安侯的爵位还在,对江三郎的影响就不大,他照样是侯府的出身。不过是现在吃点冷眼,但只要他科举能中,往后咱们帮上一把,前程不会差。”

        说了一大段后,徐国公再看自己儿子,叹气道,“如果江三郎是你这种心性,那真是不行。与其担心别人,你还是多想想你自己的未来吧。我与你母亲商量好了,既然你不愿意做正经事,就先娶亲吧。”

        儿子不行,就趁年轻,多教养几个厉害的孙儿,也能稍微安心些。

        徐放年十九,也不小了,现在开始说亲,明年成亲正好。

        但徐放一听到要给他娶妻,本来嚣张的表情立马顿住,过了会才摇头说不要,“我才不要娶妻,大丈夫应该先立业,我不要!”

        他说着就起身往外走,却不小心撞到凳子,“砰”的一声后,差点踉跄摔倒,却再次强调道,“我说了啊,我不要娶亲!”

        徐国公看儿子慌张跑了,没忍住笑了起来,“臭小子,还会害羞了!”

        ~

        都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皇上的圣旨到承安侯府的次日,京城里的人大多都知道了。

        心思明白点的人,都知道皇上这是厌弃承安侯,而不是因为什么家宴。

        江云康在家待了两日,等正院传来承安侯醒来的消息后,过去探望过两回,但都被承安侯给挡回来。

        方才江云康过去时,孟氏只是冷漠不搭理,向氏则是直接开口说是他害的承安侯。

        无奈之下,江云康只能关起门来读书。不过,一起读书的还有林源。

        这个时候不好去族学,江云康便日日带着林源读书。

        院试在八月举行,只要院试过了,便是秀才。如果能中院试前十名,便是廪生,往后每年都有国家补贴的钱粮,虽然不多,但那也是吃国家饭的人。而且也相对应的有了特权,可以不跪衙门,如果家中有天地的,还能免掉相对应的田税。

        总言而之,只要通过院试,并获得前十名,便是百里挑一的人才。就算承安侯再不喜欢江云康,那也不能随意对待。

        林源本以为过了府试,就能出去好好玩几日。

        可皇上贬官的圣旨一来,整个三房都压抑得很,有时想抱怨几句太累了,可想到如果姐夫不能中秀才,他姐姐也要跟着受苦,就只能咬牙跟着读书。

        期间徐放也来找过江云康几次,他怕江云康被苛待,还找了个读书的由头来找江云康,这样别人也不好说什么。

        记

        不过呢,他是真没啥读书天分,每次来了后,没过多久就睡着了。

        但江云康发现了一个事,只要把书中的内容解释成故事,徐放就能听进去,有时候还能回答出一些问题。

        事实上,也确实因为徐放经常过来,承安侯才没敢把江云康叫过去日日教训。只是江云康每次去请安时,都要让江云康在天井下站半个时辰以上。

        四月底的天儿,就算是早上,阳光也颇猛烈,就这样晒到五月,江云康比之前黑了好些。

        直到五月初三这日,江云康收到木须先生的信,说木须要来京城了,让江云康帮忙打扫下院子。

        江云康在家里闷了许多日,便带着林氏和林源一块出门,找了几个婆子帮打扫。

        林源帮着从水井提水,只要不是读书,即使干体力活也很高兴。

        “姐夫,我知道这个木须先生。”林源又提了一桶水上来,“我在金陵的先生,就曾经想拜他为师,但木须先生眼光太高,没看上我的先生。听说木须先生门下的学生,个个都有建树,要是你真能拜他为师,岂不是也要当大官了?”

        林氏先开口道,“还不一定的事,你不要乱说。不管能不能拜师,木须先生都对你姐夫不错,你快帮着打扫干净一点。”

        林氏坐在院子里的藤架下,彩萍在一旁伺候着。

        江云康和林源则是里里外外地搬着打扫。

        几个月没有住人的房子,落了不少的灰,从门窗到地砖都要清扫干净。

        林氏出了承安侯府,心情便好了许多,一只手摇着蒲扇,另一只手拿着辣牛肉干吃。

        她刚把一块辣牛肉干放进嘴里,门口就走进来一个人,头发斑白,望里面张望着。

        “您好,请问您是?”林氏起身过去问话。

        钟庆打量了林氏一眼,再道,“我是木须先生的学生,看到木府门开了,但门口却没有人,就先进来了。可是先生要回来了?”

        林氏点头说是,“木须先生说已经从平洲出发,估摸着再有三四日便会到京城,我和我夫君过来帮忙收拾宅子。”

        “您夫君是先生新收的学生吗?”钟庆好奇问。

        “目前还不是,只是得了木须先生的一些指点,故而来帮忙做点事。”林氏看眼前男人面色不太好看,像是久病缠身的人,问他要不要坐下。

        钟庆摇头说不用,“既然先生还没来,我就不耽误你们干活,辛苦你们了。”

        话音刚落,汀竹就从门外进来,手里抱着一堆药包和书籍,两个手都满满的,“您怎么又不等小的,让人好找!”

        “这不是找到了。”钟庆辞官后,身边的人走的走,最后只剩下汀竹一个,汀竹什么都好,就是太啰嗦,“行了,别瞪我了,这就回去,还不行吗?”

        汀竹把药包往上边拿了点,想去扶主子,主子却说没那么脆弱,“您就是倔,待会回去又要开始咳嗽,让您等一等,怎么就这么难呢?还是说……”

        林氏走到门口,看着钟庆主仆走远后,和彩萍感叹道,“我倒是头一回见这样的小厮,竟然数落起主子来。”

        彩萍猜道,“想来他们关系很好。”

        林氏也觉得是这样,看夫君从内院出来后,就说了遇到钟庆的事,却发现她忘了问姓名,“是我疏忽了,竟然忘记名字。”

        江云康说无妨,“既然是木须先生的学记生,等先生回来后,还会再来的。”

        木府并不大,三进的小院,一天的功夫便打扫干净。

        打开门窗晾了一日,江云康又带着人置办了柴米油盐。

        算着木须到京城的日子,提前两天就在西城门候着。

        江云康本来以为木须要到八月后才会来京城,没想到五月就来了,这里头肯定有原因,不过他现在并不好问。

        在一日的下午,江云康总算等到了木家的马车。

        连日的赶路,让木须和成氏的面色都带了疲倦,江云康带着他们回木府时,书砚已经烧了热水等着,还有一些小食点心。

        成氏看到后,很是感动,“难为你那么细心。”

        江云康等木须他们洗漱完后,再提着食盒进去。

        木须吃完饭后,再把江云康叫到书房。

        书房的地上放了几个木箱,是木须从平洲带过来的书籍,这些书都是他的宝贝,不容其他人去动。

        坐下后,木须看了江云康一眼,就收回目光,“承安侯府的事,我听说了。”

        江云康站着没说话,等木须继续说。

        “从古自今,有许多人科举考得不错,却不会做官。所以科举和做官,也是两回事。”木须感叹道,“不过,你父亲书读得不怎么样,官也没当好,就是运气好,托生成了侯府的嫡长子。”

        “你连中两次案首的事,我也知道了。你寄给我的答卷,我也看了。”说到这里,木须才抬头看江云康,“以你的水平,要中秀才并不难,不过是运气的问题。但你的文章有些硬,想中前三并不容易。”

        县试和府试结束时,江云康都会把答卷默下来,寄去给木须看。虽然木须都没有回信,但他也不会落下一次。

        “还请先生赐教。”既然木须会提到他的答卷,自然就会有所指点。

        木须最初看到江云康县试的答卷时,颇为惊艳,心想江云康这个学生怕是跑不掉了。后来又看到江云康府试的答卷,就发现了江云康的一个问题。江云康的答卷都很标准完美,也有些少年人的壮志,就是仔细品读后,能感觉到江云康的文章是为了作答而作答。

        就像策论上,江云康的答案只是答案,一般人看去会觉得他很有气魄。可木须是桃李满天下的先生,能看得出江云康的气魄也只是写在答卷中,而不是真的有那份雄心壮志。

        他把自己的看法都和江云康说了,“我不知道为什么前两次你的科考都没有过,但就这两次你给我看的文章,你是个蛮有天赋的学生。不过呢,还是那句话,科举和做官是两回事,你想要考科举出人头地,那你就该真的有那份为国为民的心胸,明白吗?”

        江云康读书是为了功名,考功名是为了步步高升后过好日子,这才是他的主要目的。

        听到木须说完后,江云康猛然醒悟。大多数人在现代努力读书,是为了找份好工作,过小康生活。但是在古代,读书考□□名后,是要当官的。而当官后,担起的就是一份很重大责任,而不仅仅是为了个人的锦衣玉食的记日子。

        木须不是个趋炎附势的人,如果他想要万贯家财,早就能一呼百应。

        但他并不需要学生给他这些回报,只希望他的每个学生,都能对得起他的教导,无愧于心。

        “学生明白了。”江云康点头道。

        “你能明白就好。”木须抬眉叹了口气,“我这次提前来京城呢,有些事情要办,但也不是什么很忙的事。如今承安侯府不是个读书的好地方,你以后带着书箱,来我这里吧。”

        在心里上,木须已经把江云康当成他的学生。听说了承安侯被贬官的事之后,就能猜到江云康的处境。他惜才,又爱才,所以才不想江云康因为这个事,而耽误了院试。

        “不过呢,我并不是现在就收你为学生,只是给你提供一个读书的地方,可不要误会了。”木须又道。

        江云康忙感激说明白,他人都到了这里,不管有没有正式拜师,如果读书有什么问题,木须肯定不会坐视不管。

        但他还一个请求,“先生,学生还有一个不情之请。眼下我的小舅子也跟着我读书,若是我来了您这里,他也不好独自去江家族学。可不可以让他跟我一起来,您也不用管他,我自会看着他。”

        “随便你。”木须难得地好说话,“不过他要是个不懂事的,可别怪我再赶出去。”

        “不会的。”江云康保证道,“那孩子就是贪玩需要人看着,但是个乖巧的。”

        书房里两个人在说话,外边成氏带着钟庆和汀竹过来。

        等成氏敲门后,江云康马上去开门,笑着和成氏打了声招呼,目光最后落在成氏身后的钟庆身上。

        他一眼认出钟庆是那日孙哲撞到的人,联想到前几日林氏说有个白发瘦弱的男人来过,这下才反应过来,“原来那日上门的是您啊。”

        钟庆笑着和江云康点下头,随后道,“我也记得你,江公子。”

        “原来你们认识啊。”成氏笑着介绍道,“三郎,这是钟庆,老爷之前给你的注释本便是他的,也是老爷门下唯一的大三元,不仅读书厉害,还官至宰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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