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章 许多个第一次
“……我还在想你午休的时候没有在教室，原来是跑来这里了啊，悠介。”
时间仿佛突然被拉长。
看着那缓缓走来的少女，加藤悠介脸上的表情显得十分复杂。
就像是将惊讶、期待、轻松、困惑、茫然等情绪全都杂糅在了一起，令人感到晦涩而难懂。
只不过最后又归于平静。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加藤悠介缓缓开口，换来的是对方有些疑惑的目光。
“咦～～这句话的意思，难道说我已经被学生会开除了吗？”
“……抱歉，是我刚刚说的不对。”
悠介摇了摇头，并对着少女轻声说了一句：“应该是欢迎回来，惠。”
“嗯……谢谢，虽然这个说法稍微有点奇怪就是了。”
走到办公桌前的惠以平常的口吻如是说：“所以，你现在在做的工作是什么？”
加藤悠介顿了顿：“……新成员的资料审查、文化部的申请书、社团的预算资料，大概就是这些了吧。”
“那个，要说这基本是学生会所有的工作了吧。”
从桌上拿起一堆资料的少女翻动着手中的文件道：“为什么，不叫我一起来呢？”
声音很轻、很柔，就像是一股涓涓细流在心中流淌。
对此，加藤悠介则是报之以沉默。
直到对方将目光再度投向他的时候，他才低声说了一句：“因为不知道你会不会选择退出。”
房间突然安静了那么一瞬间。
少女手上的动作亦为之一滞，随即才喃喃着：“……毕竟我姑且也是学生会的副会长，应该没有理由退出……”
说到这里，惠忽然止住了话语。
目光在对方的脸上仔细端详，少女问道：“呐，悠介。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闻她所言，一双蕴含着疑惑的漆黑眼眸就望了过来。
当与那双眼睛对视的瞬间，少女也更加确定了心中的猜想。
于是又认真的问了一遍：“我问你喔，悠介。你身上，发生什么事了吗？”
「什么事也没有。」——加藤悠介这样想道，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一段无意义的空白。
“…………”
在一阵良久的沉默之中，他眼底的情绪也难以抑制地产生了动摇。
见此，惠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继而绕过办公桌来到了他的面前。
以一种虽然清澈动听，又蕴含着莫名魄力的语气，说了一句。
“和我聊聊吧，悠介。”
……
被一阵柔软的触感所包裹。
脖子以上是温暖如春，以下是冰凉如水。
“唷咻……嗯，这样的话刚刚好。”
耳边所闻是温言软语，眼中所见是明眸皓齿。
两人一同坐在房间里的沙发上。
面对将他的脑袋固定在自己双腿上的少女，今天的加藤悠介不知为何没有拒绝。仅是有些疲倦地闭着眼睛，并用手背遮挡着脸，不让对方看清他此时的表情。
而少女则是一边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头发，一边不疾不徐地开口说道：“如果实在不想说的话也没关系，就当作是放松一下，直到上课以前我都会奉陪的。”
加藤悠介不语，嘴唇却不停翕动着。
一种说与不说的情绪盘恒于脑海，却始终无法将其化为言语，最终得出来的只有漫长的沉默。
即便如此，少女也并未开口催促，只是手上的动作变得愈加轻柔。
就这么足足过了好一会儿，一道沙哑而沉闷的话语方从加藤悠介的嗓中挤出。
“……我做了不好的事情。”
他吸吐着声音说：“但是我并不后悔。”
像是被一团厚厚的泥沼所包裹，语气显得十分压抑。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少女那和煦怡人的嗓音。
“欸～～原来是这样啊，既然不后悔的话为什么要露出这种表情？”
“…………”
又是一大段沉默。
唯有时间在安静地流淌。
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加藤悠介仅是挪动着身体让自己换了一个更加舒服的姿势。
一股若有似无的淡淡香气萦绕于鼻尖。
不同于之前的木质调香气，此时从少女身上所散发出来的香味更接近于樱花的味道。
十分淡雅，也十分特别。
而樱花这种东西就算是在盛花期的时候，香味也不会太浓，一般只有凑近它才得以闻到。
似是为了填补这段空白，加藤悠介随口问了一句：“你换香水了么，惠。”
“……”
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少女的目光微微闪动着。
“……会问出这种问题，真的一点都不像平时的你呢，而且也有点不太绅士……”
惠继而摇了摇头说：“不过没有喔，我并没有在用那种东西。”
一种说不出是得意还是愉快微微浮现在了脸上，少女的表情变得温柔起来。
不过加藤悠介却并未看到这一幕，他只是带着些许倦意回应说：“或许是吧，但我还蛮喜欢的……抱歉，惠，就这样让我稍微睡一会儿吧。”
对此，对方则是轻声说了一句好。
没过多久，腿上的少年就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挡在脸上的那只手也是慢慢地滑落而下，并在即将掉下沙发的前一刻被少女移到了胸口。
回眸望去，一张清秀而俊逸的脸庞便再度出现在了眼中。
为对方轻轻抚平那紧锁的眉头，少女就这么静静地打量着那张睡颜，明澈的眼眸中不知酝酿着何种情绪。
一阵微风吹进房间，吹动窗帘，将两人的发梢吹得微微摇曳。
明明是夏天，空气里却弥漫着一股樱花般的味道。
明媚的阳光透过玻璃照射而入，星星点点的洒在身上，并在沙发上映照出一双重叠着的影子。
回想着方才在来时路上与安艺伦也的简短交谈，少女忽然轻声询问道。
“呐，悠介，你喜欢我吗？”
少年不语，呼吸平稳而悠长。
“说实话……原本的我不太喜欢自己呢。”
宛如是在吟诵般的，房间里响起了惠的自言自语。
“既没有存在感，又没有参加社团，班干部之类的也是完全没有当过，就连朋友也不是很多，但是也没勇气去认识更多的朋友……”
“明明一边渴望着改变，一边又想要有可以随时回归原本生活的退路……或许我所憧憬的，就是那种不用负风险的刺激感吧，结果就是到头来什么都没有改变。”
用手轻轻揉捻着加藤悠介发梢处的分叉，少女的语气显得有些怅然。
就这么稍稍停顿了一会儿。
“但是自从跟悠介认识以后，这一切就都改变了。”
带着某种回忆的神色，她又喃喃着道：“第一次不会被人忽略，第一次被人保护，第一次和男生牵手，第一次为你包扎，第一次把头发留长，第一次一起参加竞选……不知不觉中，好像许多个第一次都给了你呢。”
“就连学生会的事情也是，跟你在一起的时光比我想象得还要快乐，所以是你改变了我喔。”
说到这里，语气又慢慢变得有些低沉。
“如果……上次在保健室的时候，要是山口同学当时没有进来的话，我们会变成什么样呢……”
无人回应。
最后只化为了一句轻声的呢喃：“为什么，我不可以早点遇到你呢？”
随着话落，房间也陷入了安静。
低头凝望着那张睡颜。
浓密的眉毛，英挺的鼻梁，薄厚适中的嘴唇。
身上隐隐带着一股清新的薄荷味道。
就这么静静地看了好一会儿。
仿佛是要仔细打量对方一样的，少女忽然微微倾下了身体。
柔软的发丝轻轻扫过脸颊，轻柔的呼吸吹拂着嘴唇，并与对方的呼吸交织在了一起。
两人的脸贴的极近，近到少女甚至都能感觉到对方身上的那一丝丝温度。
看着那近在咫尺的脸庞。
目光最终停留在了嘴唇上面。
粉嫩的唇瓣轻轻张合，吐出一股温热的气息。
随着距离一寸寸的缩减，就连光线似乎也为之静止。
而少年的呼吸却依旧先前一般的平稳，仿佛对此毫不知情。
在这温暖而明媚的阳光之中，就连微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都显得格外活跃，似乎同样在期待着什么。
大约在仅仅那么几厘米左右的位置时，少女的动作却突然停了下来。
可她却既没有就这样直接上前，也没有慌乱地向后退缩。
而是任由着这个动作凝滞了许久，最终才慢慢地向后退去。
那一张白皙脸颊上此时已经是布满了红霞，同时又夹杂着一股说不清道明的晦涩。
“这样，是不行的吧……”
少女喃喃着道。
小心地将对方的头放在沙发上，然后缓缓地抽出身体。
没有发出任何响动的，惠就这样离开了房间。
大约过了那么十来秒钟之后，屋内才响起了一道深深的叹息。
望着窗外飘过的乌云。
少年轻声说了一句。
“好像，要下雨了呢……”
抬手碰了碰自己的嘴唇，那里似乎还依稀残留着几分温热。
就连鼻尖亦是萦绕着一股樱花的香气。
默默地从沙发上坐起，加藤悠介喃喃着道。
“这样，是不行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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