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博弈
兜率宫的大门缓缓洞开，奎木狼和躬立在宫门边的道童耳语了几句，露出一个灿烂笑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五色莲花上的观音菩萨缓缓睁开双眼微微一笑赤着玉足踏下莲台，只是她的脚掌下凭空有一股气团托着，使得玉足不沾一丝杂尘。
绘制着五爪金龙的龙撵车帘被太白金星掀起，一身威严的玉帝走下龙撵当先走向兜率宫宫门，观音菩萨则落后玉帝半个身位缓缓跟上。
玉帝走到奎木狼身边时停下脚步，轻轻拍了拍奎木狼的肩膀笑道：“回你的府邸吧，老君用不上你这个玲珑心的烧火童子了，可朕却缺一位懂得进退的星官，这一次你做得很好。”
“谢陛下。”
奎木狼双膝跪地。
兜率宫很大，却并不如想象中的华贵，这里没有亭台楼榭却满是丹房炼炉，这里没有珠光宝气，却遍地是铁矿药材，因为太上老君其实是位醉心炼丹制器的传统道士，如果不是被自己两位师弟硬逼着统领天下道教，只怕太上老君会干脆将自己锁在这兜率宫，几百年也不出来。
“陛下，观音大士，师父在此处等着二位。”
领路的小道童停在兜率宫中央最大的炼丹房前恭敬说道。
炼丹房的门上悬挂着一面刻有【八卦】二字的匾额，太上老君最钟意的八卦炉便放在此炼丹房中，同时这里其实也是太上老君的寝室。
玉帝、观音菩萨走进炼丹房时，正看见太上老君往八卦炉里添了一把火。
“老朽这里简陋了些，二位别嫌弃啊。”
太上老君将手上的灰尘拍掉，转过身对二人笑道。
“老君那里话，您在炼丹制器一途的坚持天下人有目共睹，是我辈学习的楷模，现在看来我那凌霄宝殿显得很是俗气了些呢。”
玉帝自嘲道。
太上老君摆了摆手说道：“不一样，不一样，你代表着天下万灵的门面自然要保持光芒万丈，而我不过是个喜欢炼丹打铁的老人，平白占了一重天也该知足了。”
“二位莫要站着，我这人不太懂茶，但总有些弟子喜欢送些茶给我，我随便选了样，也不知道合不合你们的胃口。”
太上老君说着引着二人来到炼丹房的后面，一间并不算大的卧室。
一张八仙桌，一张梨木床，满满一墙的书，这就是太上老君寝室里全部的家当了。
“我知道你们有很多问题想问我，此处就只有我们三个，但问无妨。”
太上老君一边尽地主之谊给玉皇大帝和观音菩萨斟茶，一边说道。
玉皇大帝和观音菩萨互换了一下眼神，显然他们都没想到太上老君竟如此直接。
太上老君见二人如此反应哈哈大笑说道：“我这人真的不是很擅长朝堂那些事，与其和你们这两位高手兜圈子，还不如直来直往的好，二位觉得呢？”
玉皇大帝和观音菩萨微微错愕后，俱笑了笑表示同意。
太上老君给自己也斟了杯茶这才坐下接着说道：“开始吧。”
“老君知不知道教弟子已经开始备战了？”
玉帝首先发问，语气担忧。
“知道。”
太上老君并不否认。
玉皇大帝听到知道二字时，心口一紧，可他毕竟是天庭之主，养气的功夫过人：“那是老君授意的？”
太上老君摇了摇头说道：“若是老夫下的命令，孙悟空就算再能打，只怕也要灰飞烟灭了。”
“那老君可方便告诉我是谁下的命令？”
玉帝追问。
太上老君用双指托起茶杯转了半圈说道：“牵扯的人太多了，抱歉我不能和陛下说。”
“西行之事是朕定下的，现在有人想从中破坏，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那些人是要与朕对抗？”
玉帝已经动了真怒，毕竟皇家威严不容侵犯。
“陛下言重了，他们只是想维护道门的利益罢了！”
太上老君苦笑。
“道门从很早开始便没把天庭放在眼里，或者说，道门根本就没把朕放在眼里，朕一直都知道的。可老君不会忘了，当年鸿钧老祖之所以一力促成创建天庭，就是担心道门一家独大，不受控制吧？”
到了此时，玉帝已经将最后的窗户纸都捅破了。
太上老君一口将杯中已凉的茶水灌进嘴里然后说道：“陛下说的没错，道门中有太多人没把天庭放眼里，这也正是道教的悲哀啊。”
玉皇大帝、观音菩萨都没听懂太上老君最后一句话什么意思。
“道教存在的时间太久了，久到大多数门中弟子觉得自己拥有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所以变得自大、变得骄横、变得目中无人，可佛教的崛起不正说明他们都想错了吗？封神时小小的西方教现在已经发展成庞然大物了，道门若再不振作，只怕用不了多久便要从天下第一的宝座上掉下来了。”
太上老君顿了顿接着说道：“可只凭我和他们说，他们根本听进去，所以我才要同意佛法东渡，我要借佛门之手打醒那些固步自封的家伙，只有那样，道门才能破而后立。”
原来，大家都有各自的小心思啊，三位世间最举足轻重的神仙心中暗暗想着，只是虽然目的不同，但既然结果一致，那此次天庭、道门、佛教之间的危机多半不会爆发了。
“老君如此说，我便放心了，可我不懂，既然你支持西行之事，可你的青牛又为何会出现在金兜山？”
本次博弈中，稳赚不赔的玉帝替观音菩萨问道。
太上老君竖起三个手指：“第一、从孙悟空上天开始，我那青牛就看他不顺眼，前些日我那两位烧火童子被孙悟空制服，我去讨要法宝时，青牛又和孙悟空对上了，这些日子他便总想着要去会会孙悟空，我叫他青牛，可他毕竟是上古神兽，心高气傲，我若一味压制他，对他也不公。”
“第二，道门里对西行之事的不满声音越来越大，已经有几位影响巨大的人物串联在一起要对唐三藏动手了，所以我才抢在他们之前接连命奎木狼、我的两位童子、青牛下去阻拦，这样一来，那些人见我出手便会先观望，有我看着，事情就不会失控。”
“第三，如来是个妙人，我也想验验他一手选出来的西行之人到底什么成色，如果太差，那打回重造也没什么嘛。”
“老君也亲眼见过西行那几人了，弟子斗胆请教老君感觉如何？”
一直闭口不言的观音菩萨这时笑道。
“妙，极妙，原本在我看来，西行团队那几人每个单拿出来都是问题多多，可也奇怪，将他们放在一起却又给人一种很踏实的感觉，特别是那唐三藏是个厉害的角色，竟然能和孙悟空、猪八戒两个刺头相安无事这么久，可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天上老君并不掩饰自己对西行几人的欣赏。
“谢老君。”
观音菩萨心满意足的道了声谢，再无其他问题。
“老君眼下可还能约束道门？需不需要朕也出一份力？”
玉皇大帝试探的问。
“哈哈，虽然我这老头子平日不怎么管那些小家伙做事，可道教也是有规矩的，若是他们忘了，我也不介意帮他们回忆回忆。”
太上老君捋了捋自己的长髯自傲道。
“罢了，我知道你们照顾我这老家伙的颜面不好直说，今日我便当着二位的面做个保证，道门从今日起再不会派人阻止西天取经计划，若是西行那几人真有本事取来真经，那南瞻部洲自然有佛教一席之地，凌霄殿上的事只要不过分伤害道门利益，我也懒得理会，这样你们可还满意？”
太上老君忽然觉得有些倦了，毕竟这些年一直在做自己不喜欢做的事情，太上老君也想任性一回。
“谢老君。”
终于等来太上老君的承诺，玉皇大帝和观音菩萨俱是满脸感激的起身对太上老君深鞠一躬。
“去吧，你们都忙，既然事了，老朽也不留你们了，那青牛我自会去带回来的。”
太上老君疲惫的摆了摆手。
“改日再来拜望老君。”
玉皇大帝和观音菩萨退出炼丹房，彼此相视一笑，心中的重担总算落下。
天上地下弥漫的硝烟味道也随着这一笑飘散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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