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 57 章
妖蛟现世的那一刻, 便引起了所有人的注目。沧州百姓虽不知这妖蛟从何而来,却也从那跟随妖蛟而来的血雨中意识到了不妙。
妖蛟血色的眸子俯视着地面上渺小的人群,带着浓烈的恨意, 它视线扫过的地方,人群俱是不住地颤抖。
谢云澜仰头看着那兴风作浪的妖蛟,不需要询问沈凡,他便意识到局势终于还是发展到了最不妙的境地, 心魔形态的转化意味着力量的增幅, 袁朔的心魔化身便是一只妖蛟,它靠着无数惨死女子和妖胎才得以获得这份力量, 而化蛇在骆咏安一人的怨气助力下, 竟是达到了跟袁朔同样的等级。
谢云澜耳边回荡着骆咏安临死前的那句话。
“我的怨恨比山高, 比海深!”
那骆咏安怨恨所成的妖蛟在天空咆哮着,带来倾覆全城的暴雨!
“有什么办法阻止它?!”谢云澜急声道。
“有。”沈凡沉吟着说。
虽然同样是妖蛟, 但沧州的情况跟京中并不完全相同, 袁朔是想靠心魔之力修成长生神龙, 他的魔力靠围困住整个京城的杀阵不断增加,可骆咏安不一样,他是用自己的性命血祭了阵法, 只要没有伤亡,怨气得不到补充,妖蛟的魔力终有消耗殆尽的那一天,届时,哪怕沈凡什么都不做, 雨也自然会停。
可问题恰恰是, 江堤坚持的到那一天吗?
谢云澜心绪飞转, 江水才漫过警戒线不久, 这江堤又是去年新修过的,应该还能坚持一段时间,他问沈凡:“你有办法加速妖蛟的魔力消耗吗?”
“可以,魂火能够燃尽阵法中的怨气,但是这怨气太过庞大,”沈凡估量着说,“最短也需要一夜的时间。”
一夜的时间,听起来并非完全不可能。谢云澜立刻道:“那你在此处破阵,我带人去加固江堤……”
他话音未落,却听城外传来一声巨响,涛涛江水像是挣脱牢笼的凶兽,向着下游的城镇,汹涌袭来。
“决堤了!快跑!!”
谢云澜听到有声音在高喊,他神色骤变,喃喃道:“怎么会这么快……”
江堤分明是去年才修过的,怎么会这么快?!
电光火石间,谢云澜想到他在来沧州的商船上从行商们口中听到的传言,朝廷每年拨给地方的修堤银两,每经一道手,便少一成,“三成到工”,几乎是江南一代约定成俗的规矩,而若是哪一地用于修堤的银两达到原款的五成,便可以称得上是一句青天大老爷了。
骆咏安不是贪官,可他为复仇而来,真正用于修堤的银两怕是只少不多,这看起来巍峨□□的江堤,内里大概都破烂得不成样子,如此才在这暴雨中瞬间垮塌。
那些没来得及撤走的官兵边喊边往高处跑,却难敌这江水汹涌之势,转瞬间便被□□的水流冲走。
谢云澜看着这一切,却无力阻止,人力在洪水面前如此渺小,便是千军万马,在这浩浩江水面前,倾覆也不过是一瞬的事。
“来不及了。”沈凡叹道。
天命终于还是给出了答案,沧江决堤,洪水吞没的每一个人都将助长妖蛟的怨气,雨势会连绵不绝,到最后,十万沧州百姓尽数溺亡,妖蛟将借由这滔天怨气化龙。
心魔一但化作龙形,便是令天地色变的魔物,而骆咏安虽死,他的执念却已经与心魔融合在一起,魔龙会继续兴风作浪,暴雨最终会淹没整个人间。
便如沈凡开始时说的那样,心魔每每现世,都会带来尸山血海的大灾劫。
“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谢云澜喃喃念着。
“没有。”沈凡明确的告诉他这一点。
谢云澜脸上有一瞬的迷茫,可下一刻,他耳畔传来了细细小小的哭喊声,被掩在风雨下,听不太分明。
他回身望着城中,看到那盘旋于天空的巨大妖蛟之下,有无数蚂蚁样的黑点,那是正惊慌逃窜的百姓。
人在神魔面前,便是蚂蚁一样渺小的东西,就是这濒死的哭声,都被盖在风雨的声威之下,无法听清。
谢云澜五指攥紧,心下突然燃起一股不甘的火焰。
“不……”他说。
沈凡没听清,转头看他。
“不!”他又说一次。
沈凡一怔,他看着谢云澜灵魂中那猛然爆燃的魂火,便仿若回到京城中与袁朔对峙的那一幕,这是他至今不能理解的,凡人为何有如此炙烈之火。
就像他也不理解,谢云澜此刻的举动。
“按原计划,你留在此处破除阵法!”谢云澜边说边往城楼下跑去。
“没用的。”沈凡说。
江水很快冲进城中,魂火燃烧怨气的速度比不上怨气增长的速度,雨只会越下越大。
“那也要搏一把试试!”谢云澜转身看他,“你只管破阵,其他事交给我!”
沈凡没有回应。
“沈凡!”谢云澜唤道。
沈凡定定地看着他,终是应了一声:“好。”
谢云澜跑下城楼,正好遇到赶往此处的王泰,王泰急声道:“侯爷,天上突然出现了一只妖蛟!”
“我知道。”谢云澜来不及解释,只问,“其他人呢?”
王泰身边只跟着两人,他道:“都在疏散百姓呢,太乱了。”
妖蛟和血雨出现后,恐慌骤然加剧,人在极度的恐惧下往往会失去理智,再加上这满城怨气的影响,便是有官兵的指引也安抚不住了,局面乱成一团。
“我听到城外好像传来什么声响,赶过来看看,是不是江堤出事了?”王泰他们是从城中来的,还不知城外的情况。
“决堤了。”谢云澜言简意赅。
王泰等人神色骤变,谢云澜不等他们反应,便继续道:“让平民百姓继续往城外山上跑,其他所有人手,包括沧州本地的所有官兵衙吏,无论官阶大小,文职武职,全都给我集中到城北,随我一起阻止江水!”
他将金牌令箭交给王泰:“若有违命不遵,临阵脱逃者,便按逃兵处置,格杀勿论!”
王泰:“可是……”
袁朔是给了谢云澜一些便宜行事的权利,可这样调动全城官兵,甚至是那些只做文职的官员,治水一事本不是他们的职责,若是因此杀人,事后只怕会惹人非议,乃至被陛下问罪。
“一切后果,由我一人承担!”谢云澜明白王泰所虑,但他管不了那么多了,喝道,“快去!”
“是!”王泰立刻转身往回跑。
江水已然漫进城中,不过片刻间,便漫过脚踝,鞋袜衣物全部被浸湿,血雨更是一刻不停,王泰一行人甚至连伸手抹一下脸上雨水的时间都没有,他们快速地在城中奔走,将消息传令于各方。
有临近的官兵先行来到城北,人数尚不到一百,谢云澜并不等待,他先带着这点人手跑出城,去救援先前那些被洪水冲走的人。
沈凡站在城楼上,看着下方的人群如蚂蚁一样奔走,江水则如洪荒巨兽,便是一根须发,对于脆弱的凡人而言都是致命的伤害。
可凡人却不惊恐退避,反倒迎着洪流而上,谢云澜一行人来到堤坝附近,他询问着一名刚刚从水里捞上来的原本驻守于此的官兵:“江堤现在是什么情况?有多大的破损?”
官兵道:“溃堤处在南段!就是上次破口的地方!”
谢云澜找了个高处,往下眺望,果然如那官兵所说,南段有一处破口,江水正是从那破口处不断往外漫溢,其他堤段倒是暂时无碍。
谢云澜观察了一下,溃口约有几丈宽,还不算太大,之前他吩咐许鑫准备了许多固堤的砂土石块,虽说骆咏安不会尽心尽力做这些事,但面子上的功夫他总归是做的,眼下这些砂土石块正堆在城北一处高地,谢云澜立刻叫上手下的官兵,扛起砂土石块,试着去修补缺口。
他卷起袖口,身先士卒,不顾这凶猛的水流,第一个扛着沙包冲到溃口旁,将沙包丢进江水后,跟在他身后的下一名官兵紧接着将手里的沙包递上,众人排成长队,一递一传,不敢有丝毫懈怠。
又有更多的人加入,是王泰从城中集结来的官兵,长队又多几列,填沙投石的速度在加快,慢慢地,溃口出出现了一道砖石砌成的高墙,往外漫溢的水流也减缓了一点,可甚至来不及高兴,下一刻,江堤上方的雨势骤然加强,江水暴涨,瞬息间将众人堆了许久的高墙冲垮,江水重新从溃口冲出,比之前更加汹涌。
谢云澜若有所感的回过头,正对上那注视此地的猩红兽眸。
妖蛟在天际冲他发出闷雷一样的巨大吼声,像是在说:
“认命吧!”
同样的声响也回荡在沈凡的耳侧,沈凡抬头看天,妖蛟的身躯在云间若隐若现,滔天怨气之下,他手里这盏烛火被压迫到只余一缕羸弱的火苗。
魂火是一切妖邪魔物的克星,可同时,妖邪魔物也可以克制魂火。克制的关系是相对的,便如水与火,火强则水弱,水盛则火衰。
现在便是魂火反被克制的情况,它未曾熄灭,可却也只能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慢慢燃烧着,消耗一点对妖蛟来说微不足道的怨气。
血雨哗哗而下,江水汹汹奔涌。
“谢大人,这样下去不行,堵不住的!”江堤上有官吏冲谢云澜喊道。
谢云澜也知道不行,不光是妖蛟会阻碍他们,这雨一直未停,水越涨越高,便是堵住了这个缺口,这败絮其中的江堤又能撑得及时呢?
谢云澜常年在塞北作战,不通水利,是以一时间也想不到好的办法,万幸沧州官员中还是有懂水利的,此刻出声道:“谢大人,不如泄洪?”
“泄洪?”谢云澜被这么一提醒,立刻意识到这是当下最好的办法,堵不如疏,只要能改变洪水的流向,避开沧州城,就能极大的减少伤亡。
他立刻走到那官员身边问:“那边有人居住吗?”
他指着的是一片绵延千里的田亩,沧州城四周,就属这边最为空旷。
官员一听就知道他想做什么,连忙道:“谢大人万万不可,可那是罗家的地!”
“谁家的?”雨声太大,谢云澜没听清。
“罗家的!”官员大声道。
“罗家?”谢云澜几乎笑了起来,他伸手一抹沿着头发往下滴落的雨水,喝令道,“就往那边泄!”
官兵们开始挖引水的沟渠,虽说谢云澜已经调派了全城的官兵衙吏,但挖能够改变江水流向的渠道可不是一项简单的工程,以他们目前的人手,便是昼夜不休,怕也得挖个数日。
泄洪的办法虽好,却未必来得及,但谢云澜还是决定试一试。
他们人手有限,甚至工具也不够,谢云澜先用官刀顶上,但官刀挖渠效率太低,他同时派了一批人回城,去百姓家借一些铁锹锨铲。
官兵们回到城中,江水已经漫至腰腹,部分百姓退到了城外的高处,但仍有相当大一部分,没来得及撤走,只能带着一家老小爬上屋顶,暂时避难。
官兵们蹚水过来,冲房顶上的人群喊:“谁家有铁锹锨铲!”
没什么人应,百姓都自顾不暇了,躲在屋顶上暂时不会被水淹,可却同时也暴露在这漫天风雨下,冻得瑟瑟发抖。
官兵们喊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有一个应声。
“我家有!”一个三十来岁,跟妻儿一起躲上屋顶的男人出声道,“就在那院子里!”
“借我们一用!”官兵往男人指着的方向过去。
“你们要铁锹锨铲做什么!”风雨声太大,男人高声问道。
“泄洪!”官兵同样高声回应。
泄洪……男人意识到了什么,准是决堤了,虽然这显而易见,但因为妖蛟的出现,百姓们都闹不太清楚情况,还以为这大水是妖蛟弄来的。
他回头跟妻儿说了句话,妻子和儿子一起拽住他的衣袖,像是想要阻止他,男人拍拍他们的手,随即对着官兵们喊道:“我去帮你们!”
“好!”城外正需要人手,官兵立刻应下。
男人跳下屋顶,加入官兵的队伍中,他们继续沿街叫喊,又陆续有人回应,并且在问清他们的目的后,竟和先前那男人一样,喊道:“我去帮你们!”
“我也去帮忙!”
“我也……”
人群像是被感染了,加入的人愈来越多,这呼啸的冷雨,浇不灭人心中的热血。
甚至在官兵们路过彩云舫时,彩云舫的姑娘们都从二楼的窗户探出头来说:“我们这里有些防雨的雨披,烟水河那边还系着几条船,你们拿去用吧!”
官兵冲这些姑娘遥遥一拱手,笑着道了一句:“多谢!”
进城时,官兵们不过十几,蹚水而来,出去时,却是划着一艘艘舟船,人数也翻了数倍,谢云澜见到这阵仗时都愣了一下,随即就是放声大笑:“来得好!”
新加入的人群和工具极大的提高了他们挖渠的效率,还有听到消息赶来的人在路上,他们像是蚂蚁一样汇聚,共抗这滔天风雨。
沈凡在城楼上垂眸看着这一切,他闭上眼,复又睁开,映照进眼中的便完全换了一副景象,怨气组成的昏黑天地中,他看到一盏盏火焰。
是那样微弱,渺小的火焰。
哪怕他手中的魂火已经衰弱至此,却依然比这些凡人的要强上许多许多倍。
可这些渺小的火焰在汇聚,朝那风雨最烈的地方。
便像川汇于海,当这无数渺小的火焰聚到一起时,竟也在那方天地中,撕破怨气的黑幕,成了不可忽视的一道光点。
妖蛟于空中咆哮一声,它不允许凡人破坏它的计划,它调动怨气,凝聚于江堤上方,巨大的怨气连同着暴雨倾泻而下。
水位瞬间涨了数寸,眼看着要淹没下方正在挖渠的人们,而那黑色的怨气也遮盖住了人群汇聚的火焰,像是下一刻就要将其吞没。
可怨气的攻势突的一滞,它感觉到一股阻力,来自远方的城楼。
沈凡抬高右手,托着那盏渐渐蹿高的魂火。或许是因为城外众人的魂火为他抗住了一部分妖蛟怨气的压力,他的魂火在此刻得以复燃。
妖蛟调转头颅,回望着城楼上独身而立的沈凡。
“何必挣扎?”
它对着沈凡一人说道,听闻在谢云澜等人耳中,则是一道巨大的咆哮,轰隆如闷雷。
“你们注定失败。”妖蛟呵呵笑道。
沈凡没有反驳,他只是望着城外的人群,望着那盏人群中最为炙烈的魂火。
“我答应了他。”沈凡迎着天空那不怀好意的猩红眸子,沉声道,“便试一试罢。”
“徒劳无用!”妖蛟嗤笑一声,巨大的蛟躯在空中游动,它来到沈凡上方,调集全城的怨气,来扑灭这碍事的魂火。
天幕被撕开一道口子,怨气裹挟着暴雨,便如天河倒倾,在空中形成一道百丈粗的巨大水柱,向着沈凡悍然压来。
沈凡不闪不避,他高举魂火,火势像是得到了什么助力,在此刻猛然暴涨。
沧州城不散的暴雨来源于怨气,同时,还有被利用的龙力。那转化龙力的阵法正在沈凡脚下,那断裂的龙角也正埋于城楼下方,妖蛟可以利用这龙力唤雨,可这股力量对于沈凡而言,同样可以利用,甚至不需要任何阵法转化,这力量本该归属于他。
骤然暴涨的火焰沿着风雨中的怨气往天空四散蔓延,便仿若一朵绽开的莲,火焰形成的花瓣牢牢挡住了风雨的攻势,托起这飘摇的人间。
人群发出惊呼声,被这炙烈的火光所震撼,谢云澜也被吸引了目光,他遥望着城楼上只手托起风雨的沈凡,这一刻,他的全部心神,都被这抹白色的身影所摄,此生再难忘却。
他强迫自己移开目光,冲众人呼喊道:“抓紧时间!”
众人纷纷回过神来,顶着头上的风雨,拼了命的挖掘着沟渠中的污泥。
他们满身脏污,便是谢云澜,此刻都是一身的淤泥,甚至分不清谁是谁。可无论是谁,此刻都在这滔天风雨下,像一只蚂蚁一样,用尽自己全身的力气,去做一件几乎不可能办到的事。
这世上,对于人类而言,有许多不可能办到的事,但万里长城依然拔地而起,千里江堤于涛涛江水中巍峨挺立,人类,不可能,却也永远可能。
雨势开始转弱,漫长僵持下,妖蛟惊恐的发现,它的怨气竟然所剩无几,而这座本该渺小不堪一击的城池,竟然在这无数凡人的努力下,抗住了这疾风骤雨。
伴随着最后一铲挖下,沟渠的连通处渗出水流,谢云澜连忙呼喊一声:“快爬上去!”
众人连忙手脚并用的往沟渠上爬,先爬上去的人回过身来拉后边的人,他们一个帮一个,将所有人都拉上来后,江水也彻底冲垮了那最后的一点土层。
一条浩浩荡荡的水龙在大地上调转了流向,人群在岸边发出兴奋地呼喊,妖蛟不甘心地怒吼,可终究,被火光燃尽最后一点怨气,它巨大的蛟躯消散于天际。
云销雨霁,有光破开云层,徐徐升起的朝阳驱散了这徘徊多日的雨云,温暖的日光下,众人东倒西歪地躺在地上,便是谢云澜,此刻也累得再站不起来。
远方,有人踏着晨辉走来,他一袭洁白不染的白衣,与地上众人这满身污泥的模样格格不入,便像是从云中下来的仙人一般。
沈凡走到谢云澜面前,微垂着眸子,低头看他。
谢云澜也看着沈凡,明明沈凡就站在他面前,可他此刻仍然感觉到了一种遥远的距离感,便像是神与人的界限。
他盯着沈凡看了片刻,内心闪过许多许多的想法,他突然朝沈凡伸出手,像是想要沈凡拉他起来。
沈凡看着那满是淤泥的手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伸手握住了对方,还没等他用劲拉人,谢云澜却猛地一使劲,猝不及防下,沈凡被带的栽倒在地上。
暴雨刚过,地面都是淤泥,这一摔,他洁白的衣袍第一次惹上了尘埃。
谢云澜犹嫌不够,还用自己脏兮兮的手去抹了抹沈凡的脸颊,然后看着对方那花猫般的邋遢模样哈哈大笑。
旁边的人群也在笑,众人共享着这劫后余生的喜悦。
唯有沈凡面无表情,他看着自己这满身淤泥,像是生气了。
谢云澜又抹了一把他的脸,笑着说:“别气了,我回头帮你洗干净!”
沈凡看他片刻,勉强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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