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 45 章
张厉是个无赖, 整日不是泡在赌坊酒馆,就是在窑子里,居无定所, 差役们找起来也就格外困难,尤其他们还不敢声张, 谢云澜的命令他们不敢不听, 但罗鸿远也不敢得罪, 便想了个折中的方法, 悄悄地把张厉带走,运气好的话, 谢云澜问完话后便会把张厉放回去,不会惊动罗鸿远。
这样做的后果就是他们办事效率格外慢, 许鑫和王泰都接连回来了,这些去找张厉的差役还没回来。
一直到第二天一早, 这些差役才从城南的一家酒馆里找到喝的烂醉正躺在床上打鼾的张厉。
也不知道他到底喝了多少, 张厉被带回太守府时, 都还是一副烂醉如泥的状态,无论他差役们怎么唤他, 他都完全没有反应。
谢云澜皱了皱眉,跟坐在主位上的许鑫递了个眼神, 这到底是沧州, 于情于理, 此案都该由许鑫来主审。
许鑫或许不怎么会审案,但他很会看人眼色, 见状重重的拍了下桌板, 呵斥道:“去打桶水来, 把人给我弄醒!”
差役们奉命去打水, 许鑫又转头对着谢云澜嘘寒问暖道:“谢大人休息了一夜可好些了?我命人备了点参茶,提神健气,这就叫人给谢大人和沈烦烦大师端上来!”
“好多了,多谢许大人。”谢云澜随口应道,他身体底子好,喝了药休息一夜后,昨日呛水的不适就几乎全部消失了,相比于他,倒是沈凡更需要喝参茶。
沈凡坐在谢云澜旁边,打着哈欠,大清早的,差役们一找到人谢云澜就把他叫起来了,他又没睡够。
许鑫正想着办法的跟谢云澜搞好关系,上的参茶自然也不敢糊弄,品质极佳,沈凡喝了一口后便觉不困了,并且因为这参茶加了枸杞和红枣,茶香中带着股甜味,像是一种口味独特的甜品,正好他早饭也没吃,许鑫和谢云澜审问张厉时,他就在旁边安静的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茶。
张厉醉到浇一桶水都不够,连浇了三桶他才算是清醒过来,清醒后顶着湿漉漉的头发环顾四周,茫然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你可是河口村的张厉?”许鑫又拍了下桌板,大声喝道。
张厉被这声响吓了一下,他注意到堂上的许鑫,以及这屋子周围的布置,意识到了什么,连忙答道:“正是小人!”
“本官今日叫你来,是为了询问一桩旧案。”许鑫道。
旧案?张厉眼珠飞转,想着到底是自己犯的哪一桩案子惊动了太守,而且……他小心的偷瞄坐在侧座的两名年轻男子,一人身穿白衣,容貌出色到世所仅见,另一人则是一身青衣,容貌虽比不过旁边那个,但也称得上是俊朗非凡,而且周身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度,哪怕只穿着便服,却也比身披官服的许鑫更具有威严。
张厉偷瞄的视线本来很隐晦,不该被察觉,可他将将看了一眼,便被对方发现了。
谢云澜眯了眯眼,张厉连忙收回视线,不敢再看,他心里飞快回忆着最近听到的消息,有什么大人物近期来了沧州,似乎只有那位赫赫有名的宣武侯……
“十年前,你说你亲眼看见了河神显灵,是也不是?”许鑫的声音再次响起来。
十年前?张厉怔了一瞬,显是没想到许鑫翻的旧账竟然翻了那么远,远到他都快忘了,回忆了一番才想起来,他思索片刻,谨慎的答道:“是。”
许鑫:“河神是如何显灵的?又同你说了什么,你将此事的前因后果细细说来!”
“河神……”张厉眼珠转了一圈,他不知道为何河神一事会被突然翻出来,但本着少说少错的原则,他赔笑道,“回大人的话,时隔太久,小人记不清了。”
“记不清了?这……”许鑫把视线转向了谢云澜,似乎有些难办。
“那就捡你记得的说。”谢云澜微微倾了下身,玩味的神情带着股危险的压迫感,“还是你想说,你一丁点都记不起来了?”
张厉被看的汗毛一竖,改口道:“也记得一点,就是那夜我在河神庙睡觉,半夜里突然听到了有人在说话,睁眼一看,就看到那座河神雕像显灵了。”
“你亲眼见到河神了?”谢云澜问。
“见到了!”张厉信誓旦旦道,“河神还跟我说话了,说要娶个媳妇,得是沧州城最漂亮的女子,否则就发大水淹了沧州城。”
谢云澜:“河神长得什么模样?”
“就……跟雕像长得一样。”张厉说。
谢云澜:“深更半夜,庙里又没有灯,你是怎么看清河神模样的?”
在出河神一事之前,河口村的人对河神祭祀一事并不怎么上心,也就是一年一次的频率,庙里只有上香用的香台,并没有备下烛火。
张厉停顿了一下,随即道:“是月光!那夜月亮比较亮!”
“月亮?”谢云澜挑了下眉,“那夜不是下雨吗?哪来的月亮?”
“那就是雷光!对,应该是雷光,那夜又下雨又打雷的,吵了一整夜。”张厉赔笑道,“大人,时隔太远,小人真的有点记不清了,一时说错了话。”
“哦?”谢云澜玩味道,“河神庙没有窗户,只有一扇门,雷光想要照进来,就是说,你睡觉是开着门睡的?你倒是不怕冷。”
张厉讪笑了一下,不敢再说话。
“你当夜为什么去河神庙?”谢云澜又换了一个问题。十年前的河口村,除了每年祭祀的那天,河神庙是几乎没有人去的。
张厉在心里琢磨了片刻才答道:“小人那天去城里办事,傍晚才回来,本来想回家的,结果走错了路,雨又下大了,小人就干脆在河神庙躲雨过夜。”
谢云澜:“河口村跟河神庙是两个方向,外地人不熟悉也就罢了,你是河口村人,也会走错?”
张厉搬出刚刚想好的说辞:“小人那天多喝了几杯,脑子有点糊涂。”
“那你真是喝了不少。”谢云澜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
“对,小人平生没什么没别的爱好,一个是去赌坊玩两把,另一个就是酒了。”张厉忙不迭道,“小人昨天还喝了半宿呢!”
“看出来了。”谢云澜笑了下,“连泼了三桶水才把你叫醒。”
张厉也跟着笑了下,以为自己的说辞取信了谢云澜,然而他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见谢云澜神色突然冷下来。
“你喝醉后睡得这样死,那么多人叫你你听不见,雷雨声听不见,夜里的一丁点人声,你又是如何换被吵醒的?”谢云澜语气森寒,眸光锐利如剑,“我再问你一次,你到底见没见过河神!”
张厉被谢云澜这骤然爆发的气势一吓,身体不住的哆嗦,几乎就要将真相脱口而出,然而他随即想到什么,眼神闪烁片刻,一口咬定:“见到了!河神显灵,小人真的亲眼所见!”
“好!”谢云澜又笑了,却是冷笑。
他对一旁的差役做了个手势,差役们心领神会,搬了长凳来把张厉架上去,拿起那足有小臂粗的刑杖,掂量了一下,就要朝张厉那被绑起的双腿打去。
张厉骇的大叫:“大人!小人说的都是实情啊大人!”
“慢!”谢云澜皱了皱眉,突然又叫了停。
差役们不明所以的看着他,就连张厉也愣愣的,没想到谢云澜真的放过了自己。
谢云澜当然不会放过他,他只是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他转头看着坐在旁边的沈凡,问:“饿了没有?”
沈凡想了想,说:“还好。”
虽然没吃早饭,但是他把参茶喝完了,也不是很饿。
可谢云澜还是把王泰喊过来说:“带他去吃早饭。”
“是。”王泰明白谢云澜的意思,刑讯的画面太血腥了,不适合沈凡这样的小……小公子,他转头道,“大师,我们去吃早饭吧。”
沈凡眨眨眼,看看那被绑在刑具上的张厉,又看看谢云澜,“哦”了一声,乖乖的跟着王泰走了。
将将走出院子,便听到身后传来一道凄厉的惨叫。
半个时辰后。
谢云澜给自己斟了盏茶,差役上前禀告道:“谢大人,他还是不肯招。”
“那就继续。”谢云澜慢条斯理的用杯盖撇了撇茶叶沫,语气淡淡的。
差役们又是几棍下去,已经半死不活的张厉又嚎了两声,头一歪晕死过去,他身下流出一摊黄色的液体,屋中同时传来一股腥臊的气味。
谢云澜皱了皱眉,将泡好的茶又放下了。许鑫捂着鼻子上前道:“谢大人,这张厉就是个滚刀肉,他咬死了不松口,这可如何是好。”
谢云澜瞥了已经瘫软在地不省人事的张厉一眼,冷笑道:“我倒要看看他的骨头到底有多硬,等他醒了后继续审。”
他站起身道:“许大人,此事便麻烦你了,先将他关在监牢中,他若是有什么新的供词再派人来通知我。”
许鑫拍着胸口保证道:“此事交给我,谢大人只管放心!”
谢云澜转身离去,他回了自己住的那间别院,将将走进院门,便听到王泰正跟沈凡说着话。
“大师,为什么他们都叫你沈凡凡大师?”王泰刚刚听许鑫说起这个称呼,当场就愣了一下,只是碍于场合,才没直接问。
沈凡正在吃一包下人刚刚买来的金丝蜜枣,闻言用少见多怪的眼神看了眼王泰,说:“这是本地的风俗,叠字是一种敬称。”
王泰:“……”
“有这种风俗吗……”王泰注意到回来的谢云澜,同时接收到了对方递来的一个暗含警告的眼神,他硬生生转口,“好像真有这种风俗……”
沈凡点了点头,完全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谢云澜松了口气,心道幸好他回来得及时。他见沈凡在吃蜜枣,看得他也有些饿了,便吩咐王泰去弄点吃的来。
可饭点已经过了,厨房现在都已经在准备午饭了,王泰道:“侯爷,我出去给你买点?”
谢云澜皱了皱眉:“算了。”
一顿早饭而已,不吃就不吃了,不必那么麻烦,他另有事要吩咐王泰。
“你去查一查张厉的生平,着重查十年前,他见到河神前后的事,以及……”谢云澜食指轻叩了几下桌面,沉吟道,“再查查罗鸿远。”
罗鸿远?这个人目前跟徐丽娘一事全无关系,王泰虽不明白谢云澜查他的原因,但还是领命照做了。
王泰走后,谢云澜走到沈凡旁边坐下,沈凡将自己那包金丝蜜枣往前递了递,问:“你吃吗?”
“不吃。”谢云澜道,他不爱吃这些甜腻的东西。
沈凡“哦”了一声,随手将金丝蜜枣放在两人中间的桌子上,又问:“此事跟罗鸿远有关?”
他一般是不记人名的,但那夜谢云澜因为这个人发火后,他就记住了。
“未必。”谢云澜说,“只是我的一点直觉。”
或者说,偏见。
他就是厌恶罗鸿远,以致于下意识的将罗鸿远与此事联系起来,哪怕目前并没有任何直接的证据。
不过,真细究起来,他的想法也不是毫无根据的。
谢云澜带兵时也审讯过一些细作俘虏,对审讯一事还是有些经验的,张厉虽未松口,但无论是那漏洞百出的供词,还是对方那躲闪的眼神,都可以断定,他一定在说谎。
这种地痞无赖,不会有信义这样的东西,张厉宁愿受刑也不松口,说明说出真相的后果比受刑更可怕。而他的东家罗鸿远恰恰是一个极有权势,能让张厉感到畏惧的人。
此案到底有什么隐情?张厉一个普普通通的地痞,为什么要编造河神显灵的谎言?罗鸿远跟此案到底有没有干系?
谢云澜正在沉思时,突然感觉腹中有些不适,昨夜他因为溺水,没什么胃口,便没怎么吃东西,今早则忙着审讯,依然没吃上饭,算起来已经大半天未曾进食,他饿的胃肠有些难受了。
正好瞅见被沈凡放在桌子上的金丝蜜枣,便随手拿了一颗放进嘴里。他自小不爱吃甜食,但这种不爱,归根结底,还是心理因素居多。
秋千也好,甜食也罢,都是女人和小孩子喜欢的,男子汉大丈夫喜欢这种东西,说出去未免太没面子,所以谢云澜不让自己喜欢。
如今饿极了,吃起这金丝蜜枣来,倒也觉得不错,没有那么腻,枣子的清香和糖浆结合的恰到好处,谢云澜吃了一颗,随即又拿起一颗。
他一边想事情一边吃,也不知道吃了多少,等他回过神来,却见油纸包已经空了,沈凡正用幽幽的眼神盯着他,像是在指责他明明说不吃,却一声不吭的把金丝蜜枣吃完了,一颗没给沈凡留。
谢云澜干咳一声,说:“等会儿去给你买新的。”
沈凡神情仍是幽幽的:“买不到了,今天的已经卖完了。”
“那就……”谢云澜眼珠一转,道,“你不是想去彩云舫玩吗?今晚就带你去。”
“真的吗?”沈凡呆了下,有些不敢置信,谢云澜先前因为他要去彩云舫玩发那么大的火,现在却要主动带着他去。
“真的。”谢云澜道。
去彩云舫是真的,徐丽娘十年前是彩云舫的花魁,张厉那边暂时撬不出线索,谢云澜要换个方向追查。至于去彩云舫玩……反正沈凡也不知道这种地方到底该怎么玩,他到时候给沈凡点几盘点心,叫几个唱曲的,沈凡大概也玩的高高兴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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