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底层民众的智慧。
巡逻车重新启动，贾幼乾一边掌着镜头一边好奇的问：“警察叔叔，这个流浪汉是不是在您的片区好久了？”
中年警察点点头：“是啊，有十多年了吧，你们别看他现在这个样子，二十年前他可是千万富翁呢，可惜后来被人骗得倾家荡产，老婆也带着儿子跑了，他就一直疯疯癫癫的，我们是关也关了，救助站也送了，可没多久他又会偷偷跑回来，说是要找儿子。”
贾幼乾跟谢不臣都沉默了，这两天的经历所带来的冲击，是他们来之前根本无法想象的，原本只存在于文学作品当中的各种“标签”，如今却一个个活生生的出现在他们面前，平凡的他们有泪水、有委屈、有无奈，却始终没有放弃希望，或许对美好未来的强烈憧憬，才是他们能如野草一般生长的力量吧？
巡逻车一直在广场巡视，一直到凌晨，中年警察终于到了下班时间，提出请韩飞三人吃宵夜。
“那哪成啊，必须得是我们请。”贾幼乾表示。
中年警察摆摆手：“还是等你们工作了再请我吧，大人赚钱不容易啊。”
“警察叔叔，您这就瞧不起人了，我从高一开始就没用过家里的钱了。”贾幼乾挺着胸脯道。
“哟，那你哪来的钱？”中年警察带大家来到一家大排档坐下，语气似乎有些不太相信。
韩飞笑了笑：“警察叔叔，难得这铁公鸡拔毛，您真别客气，这货一个月光稿费就好几万呢，咱吃他，不心疼。”
中年警察见他们不像是说谎的样子愣了一下，感慨道：“嘿，厉害啊，小小年纪一个月赚那么多呢，看来我们这代人还真是老了。”
“不老不老，就您这身板儿抓劫匪都绰绰有余。”韩飞笑道。
谢不臣跟贾幼乾趁机点了菜，中年警察指着韩飞哈哈大笑：“我算是看出来了，你们三个就数这小子最市侩，唉，不行啦，不过你们别看我现在就是个小片儿警，没退下来之后，咱也是刑警大队的一把好手。”
“哟，那您这是有故事啊，老板来瓶酒。”韩飞对中年警察市侩的评价丝毫不以为意，或许他骨子里压根儿就没有文青的属性吧。
中年警察其实很健谈，两杯酒下肚还撩起衣服给韩飞三人看他肚子上的弹孔、刀疤，说到自己从刑警岗位退下来的时候，一米七八的大汉却是潸然泪下。
“其实，也谈不上委屈吧，就是子弹伤了肺身体撑不住了，不过在哪儿也都是穿着警服，还是警察呢，你们可别小看这片儿警........”
最后还是韩飞三人把他送回的家，中年警察的妻子是个很和善的性子，面对烂醉如泥的丈夫，没有一丝埋怨，给他用热毛巾敷脸，忙上忙下。
之后的半个月时间韩飞三人就跟上班一样，风雨无阻的在火车站广场收集素材，有了警察巡逻车的存在，他们也再也没有被当成坏人，不过还是有些旅客不太愿意面对镜头。
贾幼乾也没有勉强，一直在捕捉他们最自然的状态，拍摄的素材也越来越多，韩飞的笔记本也是密密麻麻的记录着拍摄的素材类型、日期，按贾幼乾的话来说，韩飞毕业了也算没戏拍，当个场记也是饿不死的。
当然，这话在韩飞看来就纯属骂人了。
不过随着春节的临近，羊城火车站也迎来了春运的最高峰，每天火车站广场都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人潮，派出所也加派了巡逻的警察人数，按照中年警察的说法，接下来几天对于所有民警来说都是地狱模式的考验。
“我说，咱们这些天，广场的素材也拍得差不多了，要不剩下几天就在派出所蹲点吧？”贾幼乾道。
韩飞跟谢不臣都表示没意见。
羊城火车站每年在春运期间除了旅客之外，都会涌现大量的商贩、黄牛党以及各种小偷、骗子，所以每年火车站派出所的片儿警们不仅要维护火车站的秩序，还要跟这些人斗智斗勇。
像黄牛党、小偷、骗子这些还好说，直接动手就是了，真正让警察头疼的其实是这些商贩。
这不，一大早就有十几个商贩被带到了派出所，有卖水、饮料的，有卖吃的还有卖小凳子、杂志的。
这些商贩似乎对此也是习以为常了，不吵也不闹，就这么乖乖的站在大厅一旁。
贾幼乾有些于心不忍：“警察叔叔，他们也都是为了生计，这样把他们抓起来，是不是有点儿........”
“有点太残忍了？”中年警察笑着问。
贾幼乾挠头讪笑却不说话。
中年警察一阵摇头苦笑：“不抓怎么办呢？继续让他们在这里摆摊？今天广场可能就十个摆摊的，明天别人一看没人管，就会有一百个，到时候就是想抓都抓不完了。”
贾幼乾默然，理智告诉他中年警察说的没错，可从情感上，他还是同情这些商贩们，假如不是迫于生计，谁不愿意早点回家阖家团圆，而是在这天寒地冻的摆地摊呢？
最终的处理结果是，派出所扣押了商贩们的货物，让他们除夕那天再来领取，至于商贩本人也没有受到任何处罚，这或许已经是派出所能够做出最温柔的处罚了。
但是让贾幼乾大跌眼镜的是，除了几个商贩默然签字离开，其余的商贩都表示把货物扣了干脆就把他们一起关起来好了。
然后，派出所就果断成全了他们。
拘留室里，贾幼乾不解的问：“你们为什么不愿意走呢？”
一个卖小凳子的阿姨有些得意的说道：“这你就不懂了吧，把货扣了，我们这些人也没地方去了，现在离春节还早，吃饭、住宿都要花钱，还不如把我们扣了，管吃管住，反正除夕当天都会把我们放了，正好回家。”
其余商贩一阵点头，贾幼乾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或许这就是社会底层民众的智慧？
谢不臣更是瞠目结舌，不得不承认，从某种程度来讲，这的确是对他们最有利的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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