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4 暗箭
“太后娘娘驾到!”殿外通报一声声传来。季长安心中一喜,觉得真是老天都在帮他。
他匆匆去迎接太后,在登基大典上,他与荀韶陵的生母魏太后见过面,应付她还是自如的,“儿臣恭迎母后,母后福寿万安。”
魏太后有点担忧地仔细打量他:“哀家方才听闻有刺客闯宫行刺?皇儿是否安然?”
他回:“儿臣无恙,请母后安心。”
魏太后说:“那就好。皇儿自登基大典之后就称龙体抱恙不肯见人,哀家都不得来探望,这一个多月了,可否好些?”
他回:“本是小病,已经全好了。儿臣不孝,让母后担忧了。”
魏太后说:“皇儿下龙体安泰就好……”
他想了下:“这么久未去给母后请安亦是儿臣不对,今日无事,不如儿臣陪母后去御花园走走?”
魏太后说:“甚好”
他回头瞄了眼屋内,吩咐王公公:“王公公,快去将朕放在那桌上的东西都拿来,一件不落的,这些新鲜玩意儿,朕要给母后瞧瞧。”
他做出请的姿势,让魏太后和自己先往殿外走。魏太后问:“皇儿得了宝物?是从南珂带回来的?”
他敷衍地回道:“是的。等去了御花园,儿臣一件一件地呈给母后观赏。”
王公公抱着他的装备包和狙击枪跟了上来,他也很快出了安延殿,一面敷衍魏太后,一面往御花园赶:“母后,这些玩意儿啊只有在御花园看效果才最好,儿臣迫不及待地想呈给母后呢,所以还请母后快些……”
一路上都没碰到展英或荀韶陵,到了御花园他就安心了,先拿出望远镜来给魏太后瞧了瞧,假借向她演示怎么用的理由跳上假山,用望远镜勘察地形考虑怎么逃跑:“母后,儿臣用这个望远镜啊,在这里就能看到母后的鸾凤宫呢,可清楚了,还有北宫墙,安远门……”
“连安远门都能看到?那不就是传说中的千里眼吗?”魏太后笑说。
太后在这里,这时展英是不会硬闯进御花园的,而且据他的观察,御花园南墙外的一片宫宇布局比较稀疏道路比较畅通,也没发现荀韶陵或的展英的影子,所以他能直接从南墙外逃跑。
他环视了一下四周,然后跳下假山,故意换了一副若有疑虑的表情,走到太后旁边,压低声音对太后说:“母后,儿臣用这‘千里眼’发现了些‘有意思’的东西,看来得去处理一下,此时声张不便,请母后先屏退宫人,儿臣也好离去。”他说这话的样子俨然像荀韶陵本人,他也知道魏太后了解荀韶陵和万朝宗做事的隐秘风格,所以赌她一定会配合自己。
果然,魏太后与煞有其事的他对视了一下,就正色道:“所有人先退下,本宫要和皇儿说些体己话。”魏太后是聪明人,但这时也就是因为她的聪明,才真信了季长安的煞有其事。
待所有宫人都走后,他上假山又勘测了一下还是没有看到荀韶陵和展英,他按捺住内心的狂喜,规矩地向太后行了一礼,就背上装备包,挎上狙击枪,迅速地翻过南墙,向南宫门狂奔,路上遇到人他就掩藏起来,虽说他现在是荀韶陵的样子不会被宫人们怀疑,但他不想让他们事后从宫人嘴里得知他的逃跑路径和方向。
穿着龙袍毕竟太惹眼,他就在路上找了一个角落换上他事先藏在包里的一套侍卫服,用不起眼颜色的布把狙击枪和装备包裹上了。
一路上还算顺畅,可是南宫门就在眼前时,出现问题了,要从宫门出去都是要令牌的,而他没有令牌,在宫门驻守的不只有普通侍卫,还有几个装扮像将领的人在,他还记得登基大典时这些将领都来朝拜过,他们肯定是能认出自己的脸的。若是不走宫门直接翻墙地话,这墙又太高,外面很有可能还有巡逻的皇宫护卫,要是撞见了也不行。
他开始感到失望了,往回退了一些路,也想过自己这次要不放弃吧,毕竟神玉都还没找回来,出去了也没法回现代去。
然而,当他的目光与一条河流相接的时候,他的眼睛又亮了,责怪自己太粗心大意了,之前勘察地形的时候竟然忽略了御河,这御河可是直接通向宫外的,他再次找了个高处拿望远镜出来确认了一下,于是他就决定,游出去。
正是冬寒还未散去的时候,下水之后就是刺骨的冷,可是为了自由,他咬牙忍了。在御河里游泳是不能露出水面的,就怕半路被逮到,所以他一路潜泳,在确认完全安全的时候才露出头换一下气。游到估摸着快靠近宫墙的时候,他就一口气潜得更深,不敢扬起一点水花,因为宫墙旁是有人驻守的,这样做还是有可能被逮到,可那些侍卫怎么也想不到这种天气还有人敢在河里潜游难免有点掉以轻心了,于是他顺利地游过了宫墙,过了宫墙之后,他还往前游了很长一段才敢露出头,两岸是无人的草地,红色宫墙也看不到了,他才从河里爬上来,还没来得及呼吸自由的空气,就一下支撑不住倒在了草地上,全身抽搐了好一会儿。
他强撑着,从地上爬起来,湿淋淋地往前面的林子里走,走到在林子深处才卸下装备包和狙击枪,翻出用防水袋装着的打火机,点了一堆火来烘干衣服和所有打湿的东西,换上另一套事先准备好的便装,当然那也是湿的,他把龙袍和侍卫服及其他和皇宫有关的东西都有埋了,用最后的力气将枪支子弹拆卸下来抹干保养,然后灭了火堆,这才放心地躺在这片荒芜的林子里抱着狙击步枪昏睡过去。
他在这片林子里藏了好几天,饿了就开枪打鸟烤着吃,却一直高烧不退,这次受凉真是太严重了,加上荀韶陵的身体没有自己原来的身体健壮,这一病就好不了似的。不过他的做法很对,这几天里,荀韶陵和展英几乎是把幽州城翻了遍,还借故封锁了城门,万万没想到他竟会藏在离皇宫不远的这片荒凉恶劣的林子里。
“长乐,不是说去望月楼听书的嘛?到你家后院来干嘛?还偷偷摸摸的,你要偷你自己家的东西啊?我可不能陪你,要是被父皇知道我大晚上溜到丞相府来偷东西……”穿着月白色袍子的少年一边弯着腰跟着前面的另一个穿着明黄色袍子的少年轻手轻脚地靠近后院偏门,一边嘀嘀咕咕地念道着,他是南珂的五皇子,昭明公主的胞弟嘉懿,他前面的就是长孙家最小的公子长孙长乐。
长乐受不了他的喋喋不休了,打断他:“我有说是来偷东西的嘛!真是的!嘉懿,我说你好歹是个皇子,别这么胆小好不好?”
嘉懿既委屈又不服气:“我才不是胆小呢!那你说,你说你要干什么嘛?什么事都要把我拉下水……”
长乐说:“今日,我母亲从天梓山回来了,后面还跟着一辆马车,但他们是从后门进府的,不能被人瞧见似的,最夸张的是,父亲大人让那辆那车一直进到这后院,他们那才叫神神秘秘偷偷摸摸的呢……被母亲带回来的人就住进了这小院里,父亲还下命任何人都不准靠近这里……”
“那你还来?要是被逮到……”
“诶呦,听我说完嘛,他们刚到的时候,秦贵刚好路过这里,瞄了一眼,过来跟我说,他看到一个蒙面的女子从那马车上下来,还对父亲行女儿礼……”
“那又如何?”
长乐忍不住拍了他的头一下,“笨死了,我是怀疑那是我长姐未央!”
嘉懿吃惊了:“你长姐?你不只有两个哥哥嘛?哪来的姐姐?”
长乐又拍了他一下:“诶呀,我不是跟你说过嘛,在我大哥景文之前,母亲还生了一个女儿……”
“不是说一岁多就病死了嘛……”嘉懿有点记忆了。
“才不是呢!那是对外人说的,算是我们长孙家的秘密,我可偷听府里老人说过,我长姐没死,是被母亲带去天梓山了!”
他们躲过护卫的看守,翻过偏门旁的墙,溜进小院里,一路以灌木为掩护,潜到了小院主屋的墙角,他们半蹲在墙边,将耳朵贴在墙上使劲偷听里面的声音。
里面的气氛似乎很压抑,说话的声音很低,还夹杂着声声叹息,听来应是有两人。其中一个说:“……荀韶陵盗得兵力部署图回国,必定很快就要备战南征了,父亲可与你商量了应对之策?”这个声音和轻柔,像是山谷中的琴音,柔而有韵味,一听便让人迫不及待地想知道声音主人的模样到底是怎样。
一个声音回道:“适才,刚与师父和丞相大人见过,兴元长老也在,我们的意思都是与你相同。他南征倒是不怕,反正他不南征,我们迟早也是要北伐的,只是如今军力部署图被窃,若是开战,南珂定然处于劣势,所以,这之前的准备一定要做好,粮草军械丞相大人已与父皇开始商议部署了,边境守卫方面,景文和硕风已赶去边关换防。罗云门将要做的就是吸取更多情报,所以将有一大批细作与你同时去幽州……”
嘉懿听出了这个声音,瞪大了眼睛,对长乐耳语:“我皇姐在里面!被她发现我们偷听就糟了!”长乐不理他,继续偷听。
“你不是说荀韶陵还窃取了一大批罗云门细作的卷宗吗?那可是不妙……”
“是的,那一批细作已经是死人了。可恨的荀韶陵折我一大批人,许多条线都得重新部署!”
“那四刹呢?”
“四刹的卷宗他是不可能碰到的,青龙在北梁已潜伏多年,安排好了一切,等你去了就能配合你保护你,玄武驻守长安探听各方,白虎一直协助我做事,他们都是分工明确各自万全,你就更不用担心,你的卷宗本就是不存在的。你就是我罗云门最强的暗剑,暗剑出鞘,命绝帝王。”
“嘉宁,你我都是不愿自怜自艾的,可是说来,你我虽出身至尊名门,却只是这两国之争的祭品,你这把明剑何时杀尽奸佞?我这把暗剑到底是命绝帝王还是命绝于帝王呢?”
“是啊,为了泱泱南珂,为了在高位下看着我们的百姓,我们只能把自己献祭。”
两人叹息,停了一会,嘉宁道:“未央,我恨他。”
“我会替你杀了他的。”她郑重地许诺。
外面的嘉懿和长乐四目相对,长大了嘴,长乐太过激动了,蹭得一下站起身来,虽然没发出多大响动,还是被察觉了,嘉宁厉声问了一句:“谁!”
长乐连忙拖嘉懿逃走,一转身却直接被莫离堵住了,莫离给他们见礼:“见过长孙公子!五皇子殿下千岁!”面容平静疏离,极力掩饰的羞涩目光还是在长乐身上扫了一下。其实她是看着他们溜进来的,因为她一直在屋顶上用目光在丞相府搜寻她想见到的身影,终于如愿地看到他了,然后她就迟钝了,呆呆地坐在屋顶上,望着他,目光全然不是一个杀人如麻的细作的目光,与这长安城里每一家的深闺少女无异。
长乐依然像每次闯皇宫被她撞见了一样,立即嬉皮笑脸地说:“莫离姐姐啊,好巧啊!莫离姐姐你今晚真漂亮!这根簪子太适合你了!”
明明每次都知道他是在哄自己,她还是每次都脸红,她有点歉意,想着自己要是早点阻止他们就好了,这次她已经帮不了他们了,因为嘉宁已经冷着脸走出了屋子。
“长乐,嘉懿,你们在这里干嘛?”嘉宁问。
他们过去给嘉宁行礼,长乐还伸长脖子往屋子里瞧,莫离低着头去关上了门。
嘉懿委屈地嘟囔:“皇姐,我和长乐来这里……”
长乐想怎么掩饰也没用了,他一急就直接说了:“是我想过来看我长姐的!”
嘉宁眉头皱了一下:“长乐,不要胡说,这里没有你长姐,你没有长姐的,你只有一个表姐,就是我。”
长乐哪憋得住话,“不是的!公主表姐啊,我都知道了,我长姐是罗云门的人嘛,所以得保密身份,你就不要再瞒我们了,这里又没外人,你就让我见一下长姐嘛!”
“大胆逆子,竟敢在公主殿下面前胡言乱语!”长孙丞相和成凰师太听说了,匆匆赶来后院。
嘉懿使劲扯着长乐的胳膊提示他说话注意点,他却直接甩开他,往前一步直对丞相,激动地说:“我没有胡说!我是有长姐的!父亲,母亲,你们的亲生女儿啊,我的亲姐姐,我都知道了,她回家了,她才没有死……”
一直没说话的成凰师太直接说了一句:“那你就当她死了。”她的语气听不出任何的情义,这冷漠的话语却没有制止住长乐,反而让他更激动,他对成凰师太吼:“母亲!你怎么能这么残忍?她是你亲生女儿啊,你竟然这样说?为什么要这样对长姐啊?”
“啪!”丞相直接打了他重重的一耳光。丞相是严父,但只对他的两个哥哥严,从小到大他受尽宠溺,闯了多少祸丞相都没打过他一下。丞相冷厉地说:“你知道你一句话能害死多少人吗?”
他本就在气头上,突然被打,他更加气愤,完全叛逆地不听话音,只顾把嘴边的话说出来:“你打死我我也要说!你们不能这样对长姐!为什么要把她藏起来连家都不能回?还说她死了!凭什么让她牺牲自己去当什么细作!她是长孙家的大小姐啊!她怎么可以受这种罪!她应该在家享丞相府大小姐的福的!我长孙家又不是没男儿了!哥哥们能领军上沙场,我也能替长姐当罗云门的细作!”
他话音一落,一个棋子从门内飞出来,点住了他的穴道,他立刻住了嘴,两眼一闭昏睡过去,被嘉懿扶住。
他们都转头望了下已经关合上的门。院子里没有下人在,嘉宁的目光与莫离相接,嘉宁吩咐道:“莫离,去把长乐公子扶回前院吧。”于是莫离连忙走过去,和嘉懿一起带走长乐。
剩下的三人面面相觑,各有所思。
成凰师太和丞相向嘉宁互相道礼,他们转身离开,丞相深深地叹了口气,成凰师太回望了几眼这亮着灯的屋子,手中的拂尘微微抖动。
嘉宁进了屋,见未央眼里有泪,拉住了她的手以示抚慰。未央浅笑:“原来我的三弟是这样的,从没见过我却这样为我鸣不平,真是个好弟弟……”
嘉宁说:“是啊,长乐虽然冲动,在外面凶巴巴地,还被人称为长安小霸王,但心地是不错的,和嘉懿一样天真纯善,我那其他几个皇弟没有能比得上他的。”
“小霸王?我三弟这么厉害啊?”
“他厉害着呢,出入皇宫都如入无人之地,从来不讲什么规矩,整天拉嘉懿出宫玩闹,两人可闯了不少祸,他还很仗义呢,莫离刚受训完刚进宫那会儿被我三皇弟嘉裕调戏,他撞见了,你猜怎么着?他竟然直接冲上去打了嘉裕一拳,那时候他才十四岁啊,都闹到父皇那去了,嘉裕到如今还记着他的仇呢。”
“十四岁就会英雄救美了,真不愧是我长孙家的小公子。他如今十八了是吧?”
“是啊,比嘉懿大一岁。”
“也长成堂堂男子汉了,我长孙家的好男儿……”她回想了下刚才长乐说的话,然后停止了笑,说:“嘉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永远不让他当细作,永远不让他靠近罗云门。长孙家已经不缺为国牺牲的人了,总得有一个人能自在地活着吧,就让他当一辈子无忧的小霸王吧。”
“好的,我答应你。”
“恩。那嘉懿呢?你有没有为他打算过?”
嘉宁郑重而坚定地说:“他会被立储,成为南珂的太子,会继承大统。”
“圣上已经有这个意思了吗?”
“父皇没有说过,但这是注定的,皇位只能是我的亲弟弟的。”
“你真想为他夺嫡吗?”
“不是我想,是我母后,她在临终前嘱咐我,一定要让嘉懿在父皇生后继位,母后还说不然她会死不瞑目。”
“你还没有放弃追查皇后娘娘的真正死因是嘛?”
“我不会放弃,无论怎样,我都不肯相信她真是服毒自尽,当年的她没有理由那样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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