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节 统治者

　　大路的方向其实和陆五的营地差别很大，为了减少距离，陆五就必须离开大路。当然这没什么关系，这里是平原，没什么值得一提的障碍——就算有，也不过让人小小绕一圈的程度罢了。

　　所以，他就在这么一片空旷的原野里，被四台机器包围住了。远处应该有人看到了这一幕。而任何一个理智健全的人都能大致猜想到一些什么——不过这没有任何意义。秩序已经崩溃。也许人们目前尚未意识到，但是秩序确实已经崩溃了。

　　如果说陆五这两天学到了什么，至少他已经知道，这些外骨骼装甲并不是越大越好。事实上，真正适于作战的新锐型号都不是很大。不过这倒是很容易理解，个子越大越显眼，在战场上就越是容易受到攻击。地球上的坦克越造越矮，甚至连坦克兵的身高都要限制就是同理。所以虽然四周一共有六具外骨骼装甲，但是陆五把脸对着那台最小的外骨骼装甲。他应该是首领。

　　“你们想干什么？”他说道，同时向对方示意自己已经戴上了魔法戒指。

　　虽然他们有四个，但是陆五没什么好怕的。外骨骼装甲的优势是防御力，而魔法戒指的优势是速度和反应。换句话说，在魔法戒指面前，这几台外骨骼装甲全是反应迟钝的傻大个。真的决一死战的话那也许可以说各有所长，结果难料。但是如果陆五只想逃离，那么这四台外骨骼装甲只配在他屁股后面吃灰。

　　“陆五？”隔着外骨骼装甲，里面的驾驶员说话的声音显得有点瓮声瓮气。“我打听过了，这枚戒指并不是属于你的。”

　　“别人送给我的。”陆五说道。“它现在属于我。”

　　“这枚戒指不属于你，”说话者似乎压根没听见陆五的话，也许是听见了，但并不在意。“所以最好的选择就是把这件不属于你的东西交给我。如果你不想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情的话，最好那么做。”

　　陆五有点发现这些强盗并不称职。至少在言语方面和通常概念上的强盗还不一样。要知道，这可不是强盗说话的风格，强盗应该省掉所有的废话，直接把话说明：要钱还是要命。不过这事可以理解，他们之前是军人，转职成强盗的时间还不是很久。

　　军人的作风就是要为自己做的事情找个理由——就像开战总会找个战争的借口一样。不管这个借口如何荒谬和卑鄙无耻，但是总归要一个借口，并且用这个借口说服士兵去战斗。相反，强盗就没那么麻烦了——特别是现代更是如此。

　　“什么样不愉快的事情？”他假装自己很有好奇心的问。

　　“就是这个！”

　　这个声音很大，是通过喇叭传出来的。陆五朝着声音看去，看到的是另外五六台外骨骼装甲。而说话的声音却很熟悉，陆五立刻认出那是大胡子。

　　大胡子这一次坐在一台高大的外骨骼装甲里面，一台超过三米，大得让人联想起变形金刚的机甲。

　　变形金刚大踏步走过来，十余台外骨骼装甲将陆五包围住。陆五数了数，一共十一外骨骼装甲，按照之前红衣说的，它们价值二十多万贝利卡，也许能够购买上百架帐篷和其他一些必需品。

　　“不用东张西望了，不会有人来的。”大胡子大声咆哮着。“现在看清楚，我手中的是谁！”

　　他手中——也就是外骨骼装甲手中——的当然就是琥珀。此时的琥珀被人反绑起来，娇弱而害怕，就像一只小猫一样可怜。当然，和同伴一样，这台外骨骼装甲也没有配套的武器。不过这没什么关系，大胡子把那巨大而粗壮的钢铁手指放在她肩膀的位置，看上去只要轻轻一捏，就能把她的身体捏碎。

　　人类的骨头和血肉，在这种机械面前，不会比陶瓷人偶好上多少，甚至更糟糕一些。

　　当然了，陆五早就看到了。事实上他也没办法看不到，对方可是刻意的把琥珀放在一个最显眼的位置呢。

　　“她是……”陆五想说话，但是最后摇了摇头。“你不该抓她的！”

　　“没错，你的小情人现在在我的手里，我只要轻轻一捏，她就会永远的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大胡子哈哈大笑。“不用假装了，我们知道她在你心中很重要。想想看，陆五，当初你寻找魔法戒指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救她回来吗？现在，交出魔法戒指就能换回她！”

　　“事情和你想的完全不一样。”陆五大声的回答。

　　“不要说谎，说谎可不是好习惯。”大胡子已经确认自己占据了压倒性的上风，所以声音里满是洋洋自得。“否认是没有用的。我还特别为了这个传说去找了相关的人士。他们中也许有人会说谎，但不会人人都说谎，而且还是同样的谎！”

　　“那只是误解！”陆五看着这一大堆的外骨骼装甲。现在他看出来了，他们中有些明显不是军事用途的。比方说大胡子身边那几台，更像是做其他什么工作，比如挖矿的。大胡子操作的这台外骨骼装甲上，甚至有些显而易见的挖掘工具，估计是走的时候很急，这些工具都还没有从上面拆下来。

　　当然了，就像汽车的主要用途是交通工具一样，这一点也不影响汽车能把人撞死压死。哪怕是挖矿的型号，用来对付人类的血肉之躯也是绰绰有余的。

　　“所有人一起误解了？！”如果大胡子不是藏身在机甲里面，那么此刻他一定在狞笑。“那么我们一起来误解好了，把戒指交出来，否则……”

　　他留下半句话没说出口，不过每个人都明白他的意思是什么。

　　接下去，按照正常的步骤，大概是一番激烈的交涉。比方说“我怎么确信我交出戒指你就会放了她”之类的。

　　没关系，大胡子已经对此有了充足准备。他会放了手里的人质的，至少在拿到戒指的那一刻会的。但是接下去要发生的戏码他已经构思好了。至少陆五的戏码已经构思好了。

　　昨天晚上，陆五强迫他交出外骨骼装甲的时候，他就在心里咬牙发誓要报仇——他丢脸了，而且是在好几个手下面前丢了一个很大的脸。而眼下正是兑现这个誓言的机会，不是吗？

　　陆五看着这些包围着他的外骨骼装甲，脑子里想的却是另外一些事情。

　　“他们……比看起来的更愚蠢一些。”陆五轻声说道。虽然他知道对方上当的可能性很大，但他真的不知道一切居然如此的顺利。比他预想的还简单。

　　“嘿，搭档，可别这么说。”高手居然对这个说法不满了。“他们并不蠢。如果纯以平均智力来说，我甚至相信这个世界的人类要比地球人更聪明一些。只是，”如果他有身体，那么此刻一定是摊摊手，做一个无可奈何的动作。“就像我之前告诉过你的，不要去试探凡人，因为没有人经得起引诱。不，应该换一个说法——假如一头鱼没有咬钩，那只能说明鱼饵还不够好。”

　　正常情况下，高手在人多的地方是不肯出声的。但是眼下的情况却不一样。四周十几台外骨骼装甲在发出类似于汽车引擎的轰鸣声。这些噪音虽然不会影响人们大声说话，但是却也让蓝牙耳机这样的轻微的小声音被完全的掩盖掉。

　　这也从侧面证明了陆五的判断。要知道，用于作战的（陆五曾经在上校那里见识过的）外骨骼装甲是非常安静的，哪怕很近的距离都听不见什么机械摩擦和引擎声。而现在包围着他的外骨骼装甲却完全不一样。哪怕用“缺乏保养维护”来解释也说不过去。

　　陆五轻声的和高手聊天，所以没有回答这些外骨骼装甲的威胁。而他的这种沉默却被视为一种正常的反应，一种做出重大选择之前，必然有的犹豫。一时之间，他们什么都没做，只是在那里看着陆五，等着他做出决定。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陆五身上，除了陆五自己之外，没有人注意到大胡子手上的琥珀手上的绳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

　　并不是绳子被切断或者解开，而是它原本紧紧绑缚的东西，从真切的固体，也就是血肉之躯突然变成了虚幻的，宛如气体一样的东西。如此一来，作为一根绳子，自然而然的要根据重力的法则掉到地面上去。

　　事实上，如果不是紧盯着陆五的话，或许大胡子会察觉到一点不对头。但每个人都知道魔法戒指能够赋予人类超自然的速度和力量。眼神稍微有那么一个瞬间错开，就很可能发生一些预料不到的事情。

　　在他看来，虽然他眼睛盯着陆五，但手（外骨骼装甲的手）可是捏住琥珀，所以自然无需担心太多。可惜的是，虽然外骨骼装甲反应很灵敏，但是它终究是机器，虽然钢筋铁骨，力大无穷，但是那钢筋铁骨没有触觉的。所以那只钢铁之手只是保持着一个虚握的动作，完全没有察觉它原本捏在手里的那个看上去普普通通，温顺而无害的女人已经变成了另外一种东西。

　　陆五看着琥珀的动作，不过那台巨大得宛如变形金刚一样的机甲还是让人不由自主的有一种莫名的心理压力。

　　“那个，琥珀……”陆五突然脑子里跳出一个念头，所以情不自禁的问了高手一句。“能行吗？”

　　“你怕小术士打不过他们？哈，搭档，别拿她在地球上的表现来衡量。”高手不屑一顾的说道。“在地球上她可是戴着镣铐跳舞！恰如博尔特掉水里一样。别看博尔特是地球上跑的最快的，但是要是他掉到齐胸深的水里，他的跑步速度估计小学生都不如。这里是她的主场，哪怕她的力量剩下不多……你马上就明白，为什么术士才是这个世界的统治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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