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敞开心扉
林清泞换上一身粗麻布衣裳，扮作向郡王府送菜的小厮，再加上玄知和无名的配合，他顺利地逃过了魏风的眼线，出了城。
此时林言君已经陪着程缨在兴城呆了三天，为了留住程缨，她想尽了办法，要是林清泞再不到，她已经再也想不出什么理由，可以留住程缨了。
“我们已经在这破城里呆了三天了，你说让我陪着你买衣服，我陪了，你说，为了更多的百姓来到这里避难，要我加固城门的防御，我也做了，现在你还有什么理由来拖住我？”
程缨坐在八仙桌旁，把酒盅在桌子上滚来滚去，一幅无聊的样子。
林言君坐在他的对面，装作听不懂似地说道：“我不明白你说的是什么？拖住你做什么，我没有拖住你啊。”
“林清泞他要是能够来的话，早就来了，这里距离泞河郡有多远的距离？一天的马程？就算是坐马车的话，一天半也足够了。他现在是泞河郡的郡王，无诏不得擅出封地，他是不敢来的。”
看着程缨一边说话，一边无意识地四处张望的样子，林言君忍不住打趣说到：“其实你很想见他吧。”
“胡说什么！”程缨红了脸，停住了手上的小动作，一本正经地敲着桌子反驳到：“我就算是有意等他，那也是为了告诉他我马上就要站到他的对立面了，并且我很乐意这样做。”
“是吗？”冰冷而又熟悉的声音传来，程缨慌忙转过头去，看见了一身粗布衣裳却依旧站得挺直得林清泞。
程缨沉下了脸，冷哼了一下说道：“你们郡王府是有多穷啊，连身像样的衣服都买不起吗？”
“我若是穿上郡王的衣服便不能出来见你了，我这身虽然丑点，但是蛮实用的。”
一阵沉默之后。
“好久不见，你还好吗？”清泞问道。
“如果你真心问我好不好的话，那么……”程缨黑着个脸突然站起身来，说道：“不好。”
清泞和言君都一起看着他，不知所以。
“我要去方便。”程缨丢下这一句话，便低着头走开了。
林言君笑了起来，说道：“他这是害羞了。”
清泞只是觉得莫名其妙：“为什么见了我就这么害羞？”
林言君用手支着脑袋看着林清泞，微微笑着说：“他之前和我谈到你了，其实他一直都把你当作敬爱的哥哥，没有变过。”
一种温暖的感觉就像是水里的涟漪，一层一层地在心里荡漾开来。无法表达出这种复杂心理的林清泞，表面上流露出来的却是一种漠然的状态。
林言君看到林清泞的漠然，以为是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她舔了舔嘴巴，严肃了神情，请林清泞坐下并且倒了杯水给他，说道：“我还有一个坏消息要说。”
林清泞抬眼问道：“什么事？”
“小燕儿跑了，向着预城的方向跑的，如果她要和杨歧联手对付我们，估计会对我们不利。”
“你是故意放走她的？”说这句话时，林清泞冷眼看着林言君，信任全无。
林言君突然就记起了自己没怎么放在心上的，与许黔的约定，也突然想起自己放走小燕儿的原因。
“这么短的时间内，她干不出什么事情的。”林言君严肃沉静地说道：“我可以再次去刺杀小燕儿，但是做完这个任务，我想要退出。”
林清泞脸上的神色也变了一变，不善表达的他心头又是一震，最终将那种那难以寓说的感情，以一种质询的情绪表现出来。
“退出？退出到哪里？重新回去做你的杀手吗？既然都是要杀人，为什么不能跟着我。替我杀人，我给你的佣金再加一倍。更何况你的母亲还在我的手里。”
“所以我们需要再次谈一谈。”林言君说道。
看着林言君认真的神情，林清泞的心底不知从何处升起一种慌乱，甚至口不择言地说道：“我不要跟你谈，没什么好谈的，刺杀小燕儿的任务你要是不想做，我就另找人做，但是你绝对不能退出，你要是退出的话，就不要再想见到你母亲了！”
林言君唰地一下变了脸色，质问道：“为什么？”
“因为……”
“因为……”
林清泞接连“因为”了几次，就是没有因为个所以然出来，此时才开始后悔自己刚才说话太过冲动。
刚刚上完茅厕出来的程缨正好看见看见两人争吵的这一幕，浅浅一笑。“这么尴尬的郡王可是不多见啊，能够把泞郡王逼成这副模样的，怕是只有言君姐姐了吧。”
要不要打破一下这么尴尬的场面？他们这么僵持下去，泞郡王怕不是要哭了吧。
程缨灵机一动。
“救命啊，救命啊……”程缨一边大声喊着，一边扒拉着自己的背包，将自己的一块玉佩丢在客栈门口，随后躲在了客栈门口墙边的角落。
听见程缨呼救声音的两人顿时停止了争吵，你望我，我望你地看了对方两眼，同时惊呼：“糟了！”
两人跑到客栈门口，看见了地上程缨的玉佩。
林言君联想起程缨与许黔的冲突，害怕是许黔绑了程缨。
而林清泞则是在懊恼自己放任程缨在这兵荒马乱的兴城乱走，导致出了这个意外。
“这下就没有心思吵架了吧。”程缨在角落里看着两人担心的样子，觉得甚是好玩，可就在他准备跳出来给他们惊喜的时候，一个粉衣少女捡起玉佩，施展轻功而去。
少女的速度极快，甚至连言君都没有当即反应过来。
“难道想要消灭证据？程缨定在她的手上。”言君大喊了一声“站住！”随即追了上去。
程缨一时反应过来皱着眉头急急忙忙地从角落跑了出来，嚷道：“该死的小毛贼，我的玉佩……”
“你没事？你怎么会在这里？玉佩怎么回事？”林清泞扯着程缨的胳膊问道。
程缨撇开林清泞的手，说道:“哎呀，刚刚你和言君再争执下去就要各奔东西了，我只是想让你们转移一下注意力而已。你们看到玉佩都在想什么呢，有什么话都不会先捡起来再说吗？”
“玉佩的事情不大，但是现在言君她以为你被绑架，对那玉佩紧追不舍，万一出了什么事情怎么办？”
程缨极少见林清泞这样着急的神色，安慰说道：“放心吧，言君姐的功夫可是比你想象的要高，而且也没有你想象中的那样笨。”
林清泞却突然发怒，扳着程缨的肩膀说道：“言君的武功虽高，但是万一呢？等出了事情之后再去后悔吗？”这样说着，手上的力道也随之加重。
程缨吃痛，将林清泞往后推了一把说道：“事实证明，你所想的东西都太过自以为是，你以为你很聪明，能够安排得了一切，可并不是这样。”
林清泞察觉到了程缨的意有所指，问道：“你想说什么？”
“我要去预城！”程缨下定了决心说道：“我不喜欢你给我的安排！我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脆弱！我不想再回去了。”
林清泞吃惊地说：“可那是镇溟帮的地盘。”
“我知道，师父已经帮我安排好了，我这次去就是为了帮安王杨歧，你总是不希望别人打扰你想要做的事情，我也不希望有人阻碍我要做的事情。”
“你清醒一点好不好，若是跟着杨歧，在这荒乱的北冥，你会丧命的！”
程缨嘲笑似地冷哼了一声：“看吧，你又在自以为是了，还没有发生的事情，你哪里来的这么自信的预言？”
林清泞表情微微顿了一下，说道：“我并不是自以为是，我是在关心你们！如果按照我的规划和想法，你们每一个人都会过得安稳。”
“可是我不想要安稳！”
程缨接着说道：“你总是按照自己的想法为别人安排一切，却毫不在意当事人的意见，即使你做的都是对的，可是那毕竟不是你的人生，你管得了一时，你管得了一世吗？你又不亲自去经历，又怎么能自以为是地说自己并不是自以为是？”
林清泞说道：“因为你是我弟弟，所以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往错误的道路上走。”
“错误？全天下就只有你的道路是对的吗？就算你的道路是对的，可是我不要对错，我只要我自己的人生。”
林清泞半天没有说话，他虽然控制欲强，但不是一个不理智的人。在思考了一下程缨所说的话之后，林清泞郑重问道：“你要想好了？你去杨歧的地盘上，以后很有可能要卷入转乱，很有可能要与朝廷、与我、或者与更多人为敌。”
“不用问，你就应该知道我的答案。”
“回答我。”
程缨严肃地回答道：“我想好了，我要我自己的人生。”
林清泞看着程缨的眼睛，他的目光里没有退缩、没有犹豫。林清泞突然就仿佛像是看到了哥哥林清涟的眼睛，看到了杨歧的眼睛，看到了自己的眼睛。
那是一种有理想、有方向，不甘禁锢、不畏生死的眼神。
林清泞叹了一口气，大概我们都是如此。
“如果这真的是你想要的生活，那你去吧。”林清泞略感落寞地说。
“啊？”程缨有点不敢相信。
“我只是有一点要求。你要是真的踏入这趟浑水，就不要想着像以前一样混生活。战争非比儿戏，你要是做，就做到最好，如果做不到最好，谁都护不了你周全。”
程缨点了点头，说道：“你说的我当然知道。”
林清泞勾着程缨的肩膀，缓缓温和地说道：“如果你有一天，玩腻了，就回到京郊我们的家里，那里永远都是最安全的地方。”
程缨竟然有些感动，但还是从林清泞的肩膀底下钻了出来，眼睛看着别处说道：“真啰嗦，你和言君姐真不愧是一对，两个人都啰嗦的要命。”
“一对吗？”想象不出来言君啰嗦起来是什么样子的，林清泞勉强地微微笑了笑：“啰嗦也好，不啰嗦也罢，我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
你走吧，记住你的理想，记住你到底是为了什么才选择了这样一条艰难的道路。林清泞想对程缨说，更想对自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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