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惊梦
‘高耸入云的巨柏林，密叶间偷隙的烈日阳光，是一日下午最慵懒的两三点时候，少女的呢喃从远处传来’……
疾风骤雨、打雷闪电的声音穿越阵法炸响在半山竹屋的舒越耳边。
只听见一声“轰隆——”——
青年终于从无边无际的梦中惊醒，一双来不及收敛的幽蓝色竖瞳在黑夜中极其骇人，但咬紧的嘴唇中却没有透漏出半个字。
舒越深呼吸了一口气，身体从紧绷的状态中脱离出来，双手缓缓松开了抓得变形的被褥，他从矮床上坐起身，扶着床边缓了好一会儿，才堪堪回过神。
‘又梦到了……’舒越轻叹一声。
又是一声惊雷传来，舒越也觉得自己一时半会儿应该也睡不着了，干脆就勉力下了矮床，脚步略有些虚浮地走到半山竹屋的飘窗边，随手拾起那张下午时候盖过的毯子披在身上，抬首眺望。
阵法外瓢泼大雨、雷鸣电闪，惊雷声倒是一阵接着一阵，但雨点却一丝一毫都没有越过那道无形的屏障、到阵法中来，此时的舒越已经对此不甚称奇。
他那因为这个梦而脱力的身体开始乏累，舒越也不勉强自己非得回到床上了，就随意靠坐到飘窗边，紧了紧毯子的边角，缩在飘窗壁边望着阵法外的瓢泼大雨发呆。
他突然想起在酆都罗山的这三年，西生形宫从不下雨。
这个时候舒越感受着空气中的潮湿，竟生出一些亲近和思念的滋味，但脑海中却又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个梦境中的场景——
高耸入云的巨柏林，密叶间偷隙的烈日阳光就像一块块被打碎的光斑，落在枝杈间偷闲的舒越身上，也是半梦半醒之间。
也是半梦半醒之间，一日下午最慵懒的两三点时候，少女的呢喃声从远处传来，借着千里传音的法术，在迷迷糊糊分不清现实、幻境的舒越的耳边响起。
——“舒越，你喜欢我吗？”
……
……
舒越自己都不记得，自己是不是有回答过这个问题了。
甚至他都不记得这个问题是否真的有提起过。
就像是那天早训结束过后，枝杈上偷偷眯一下的自己，迷迷糊糊做的一个梦，一个简陋得只由一句话构成的梦。
青年微微闭眼，将那个明媚但冰冷的画面从脑海中淡却，回顾自己离开阴界的这些天以来，舒越猛然发觉竟然除了在袁家的那一晚，其余日子居然都睡不踏实。
‘难道是因为自己妖性是蛇？’
舒越惨笑一声，将这个荒诞的想法抛掷脑后。
‘那个时候的自己回答了那个问题吗？’
舒越已经记不得了，就像他已经记不得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心里开始真的对襢妙认真了一样。
然而这件事已经不甚紧要了。
‘一切都过去了。’
舒越这样想到。
“睡吧。”已经隐匿竖瞳、但脸色还是有些苍白的青年低声喃喃，就像是在安慰自己，又像是在劝自己。
他也不想动，就这样顺势躺在飘窗上，随意侧了一下身子，将就着闭上了眼睛，为了能够安睡，他运用内视法封住了自己的听觉。
而半山竹屋下、位于庄园正中心的那座亭宇，设置的隔音阵法灵光隐隐若现，亭宇中一美人身上盖着一方堪堪到肩膀的丝被，丝被边上绣着秀兰，秀兰上方发丝如瀑，如瀑发丝下精致的面容朝向暗处，睡得正熟。
……
……
“叮铃铃——”
大早上的就听见那熟悉的自行车和脚铃声音，舒越从飘窗的台子上醒来，睁开眼睛朝下一看，第一眼就瞅见了正施法招自行车到亭宇台阶下的明喻。
还来不及说什么，明喻也感应到了舒越的目光，抬起头来看一眼半山竹屋，就同舒越对视。
“早上好，舒越！”
明喻朝舒越招手，巧笑嫣然。
“早上好……”舒越刚醒来还愣着，下意识回应。
“我现在去给你办入职手续，顺便从袁嗔那儿将你补办的电话卡给带回来。”明喻扶着自行车对着舒越喊道，“还有什么须得我给你带回来的吗？”
舒越听明喻说话的时候脑子已经活动起来，清醒了不少，略一思索便问道：“明……喻姐，我昨天忘了问，你这里有网络吗？”
“我带了电脑打算用的——！”
这荒郊野岭的地方，又有这么严密的阵法覆盖，问出这话的舒越其实自己都不太相信，但还是侥幸问了一句。
明喻回答道：“有！”
明喻的答案一出，居然是问出这个问题的舒越愣住了没反应过来。
呃……这种地方，还真的能够拉网线过来？
“我购置了网卡，你屋子里应该也备了一张的，”明喻大声说道，“应该在你的胡几抽屉里！”
胡几？
舒越回头看了一眼屋子里。
什么胡几？没有啊！“几”应该指的是桌子吧？可是这屋子里除了我的矮床啥家具都没有啊！
等等……
“胡”……
舒越心中仿佛悟到了什么，仔细盯着那“矮床”下方一看，居然还真有凹陷处……
‘我说怎么一张这么窄的床居然连床栏都没有……’
‘居然其实是个桌子……’
舒越转过头来朝着下方明喻喊道：“我看见了，喻姐！”
“那我走啦！”明喻喊道。
“好——”舒越回道，“路上注意安全——！”
明喻朝他摆摆手，轻巧地上了自行车，叮铃铃地悠悠骑着上了小路，很快身影就消失在了那个竹林的拐角处。
‘真是个怪的，’舒越看着明喻骑着自行车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脑子里想起来明喻之前施法招来自行车的一幕，却心中暗道，‘能施法招代步工具，却不直接施法送自己到庄园门口。’
虽然有这么想，但舒越却并没有在明喻身上感受到“做作”“装腔作势”的虚假，却只感受到了率性和真实。
“咕嘟~~”
还不等舒越胡思乱想下去，肚子就直接咕嘟嘟叫了起来——
昨天晚上舒越硬着头皮吃了许多的素食（当然也只有素食给他吃），胃挣扎了一晚上，如今胃气不再上涌，明喻又出去了忘了给他准备早餐……
舒越的眼神落在了自己的登山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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