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我曾百年平庸
“所以说，秋酱真的是在一血一塔一百刀中抽着女士香烟放嘴炮捞到的肖教练吗？”
“卧槽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嗝。”
金皙都快笑得扭成麻花了，趴在单良庆身上笑出眼泪。
“秋哥有点小坏啊。”岚切拎着牛奶站在门口说。
“不，是良心大大的坏了。”暖暖悄咪咪地跟岚切耳语。
苏正则站在暴雨初歇的大门口支着一口锅，看着锃光瓦亮的大马路和门口崭新的植物一边炸蛋黄馒头。
还默默忍受着背后传来的幽怨目光。
“裁判，我有冤情……”肖明远说。
“啊……啊？”苏正则缩了缩胳膊，把馒头粘上蛋液。
“刚刚有人干扰比赛来着。”肖明远举手。
“是么……我都没怎么看到……”苏正则默默炸馒头。
“我要举报另一位选手，扰乱秩序。”肖明远说。
“举报无效。”苏灵均一脸淡定地说。
2016年7月1日，暴雨过境，天地崭新如洗。
这支临时组建准备逃亡的队伍，迎来了他的最后一位成员。
原STG俱乐部英雄联盟分部的上单兼队长开的网吧，今天早晨并没有如常开业。
之前进去了几个年轻人，就关上了门。
是苏正则让他们过来的，准备在这里简易地做个早饭，大家吃完之后就动身出发了。
岚切和单良庆买了牛奶，金皙和李京浩买了油条烧饼，苏正则要把剩下来的馒头用鸡蛋炸了，因为人多所以只能切片。
肖明远几次欲言又止，坐在座位上看着这群群魔乱舞的土匪，满头大汗。
苏灵均从后面拍拍他的肩膀：“教练，吃油条吗？”
“走开。”肖明远说。
“教练，吃烧饼吗？”苏灵均又问。
肖明远捂脸。
大门敲响了，苏正则放下手里的活计。
门口站着关之山。
真的好久不见了，关之山上来就是一个充满慈爱的抱抱。
关之山很喜欢穿正装，今天只是穿了个短袖衬衫，倒比平常更爷们了，苏正则看了看他，一下子就发现他瘦了也黑了，今天胡子茬都没有刮。
“山姐？”金皙惊喜地坐直了。
山姐单手抄在口袋里，跟金皙挥了挥手，撇嘴一笑。
“关经理怎么来啦？”苏正则眨巴眨巴眼睛。
“我来看看你们。”关之山说。
“那刚好，一起吃早饭吧，我快做好了。”苏正则笑着说。
“关经理，付教练……还好吗？”苏灵均轻声问。
“付教练很好，他很想你。”山姐说。
“季开阳没来送你们吗？”山姐突然想起来。
“没有，他不在俱乐部训练吗？”金皙好奇地问。
山姐摇了摇头。
“关经理，季开阳选手请您多多关照了。”苏正则小声说。
关之山愣了愣，随即咧嘴一笑，大手摁在苏正则的头发上。
“今后的日子，苏老板也要多多加油哦。”关之山笑着，把手里的塑料袋放在一边的桌上。
“这是什么？”苏正则眼睛瞪大。
苏灵均也走过来，默默地伸手去解那袋塑料袋。
“张总可能是铁了心要洗盘重来了，这些玩意竟然丢到仓库里去了，”山姐吹了吹上面的灰，神情心痛，“如果它们要落灰，就不如带来给你们了，因为你们可能更需要。”
几个少年围上来，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倒吸凉气，苏灵均手指从上面划过，捻去一层积灰。
Team FT曾经浴血奋战，奋勇厮杀，守得云开见月明，奖杯和奖状，和不干不净的灰尘，挤了满满一塑料袋。
一片沉默。
就算有再多的遗憾和悲哀，不甘和失落，那段时光终究是结束了。
直到听见肖明远的叹息。
“你们这是真的被扫地出门了啊。”肖明远说。
无人回应，苏正则胳膊撑在桌子上，感觉自己嗓子干到发痛。
“你们想好自己到底要做什么了吗？”肖明远说。
“我们只是想拿回自己的东西。”苏正则闭上眼睛。
历时一个月，苏正则这场思想博弈终于尘埃落定。
她决定，只要还有一个人愿意坚持，老板就不能放弃。
“很可能，没有结果。”肖明远看着他们。
“我做过太多没有结果的事情。”岚切说。
“选择从头再来，很可能就此回归平庸。”肖明远说。
“我本来就很平庸。”单良庆出乎意料地说了话，而且大家都还听明白了。
“如果满盘皆输怎么办？”肖明远问。
“那就满盘皆输。”苏灵均说。
肖明远神情无奈，看着苏灵均，一如当年在一个无名网吧的际遇。
年少的肖明远手指间夹着烟，一边潇洒敲击键盘，抬起眼睛看到了站在他电脑前面的男孩。
“你就是那个云之旗的ID吗？”肖明远问。
“我想打职业。”苏灵均说。
肖明远有些感慨，甚至觉得内心有点麻木，但是酸涩的感觉就异常真实。
真好啊，这个梦一做就是好多年。
“教练，我还想打职业。”苏灵均说。
时空重合，如梦初醒，肖明远看着面前的苏灵均，连苏灵均都快不是什么少年了。
“地球少了谁都会转，太阳明天依然会升起来，每天都会有数以万计的梦想破灭，我们并不特殊。”
这是肖明远曾经说过的话。
“教练，我想打职业。”金皙也说。
“教练，我也要打职业。”暖暖说。
“教练，我们也想回职业赛场。”岚切和单良庆说。
肖明远看着他们，想伸手摸烟，好不容易摸到了烟，镇静地抽出来，打了两次火才点燃。
肖明远深深吸了一口烟，看着远处裹尸布一样的晨雾，太阳像微弱的心跳镶嵌在白茫茫之中。
肖明远沉默地走到柜子边，翻箱倒柜，最后拿出一个铁盒子，放在桌上。
这是IPL4那年，STG拿起的第一个世界冠军。
有些旧了的奖杯就静静躺在那里，因为它不会开口说话，所以很多人会忘记它的故事。
“相信自己，”肖明远半晌终于开口，“你们本来就是职业选手。”
很多年以后，苏正则也没法想起来那天早上那群狼吞虎咽的少年人终究吃了多少个馒头，也记不得桌子角上的烟灰缸里摁捏了多少烟头。
人生终究有多少次，是因为被莫名其妙的勇气推搡着迈出一步的，苏正则也不知道。
她只能依稀记得，她带着包括司机师傅一共九个人坐在她借来的长途大巴上，口袋里山穷水尽，但是没有一个人提出要放弃的念头。
山姐和小洵美站在送别的路口，小洵美放声大哭，而山姐从始至终都是笑着的，他说祝福大家。
苏正则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这座城市，她第一个梦想第一份爱恋，都随着时间而消散在了有些孤独的泥土里，如同星夜之中旅人，频频回首来时的方向。
“会有人记得苏通的故事么。”苏正则靠在大巴车的玻璃窗上自言自语。
人间无话，风声作答。
起风了，唯有努力生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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