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青铜古殿
天色擦黑，星月未起，西方还剩半片紫红。黄离手持匕首，一脚蹬地，内气运转，一步足能窜出数米之远。
风驰电掣之间，有劲风扑面，耳旁风如雷鸣。黄离未登仙途，身无半点真气，自然没有护目护耳之功。由于全力奔跑，速度太快，他不得不微眯双眼，以免眼球被风力割伤。
一脚踏地，踩出一寸浅坑，泥土炸开，推着黄离向前飞驰。全力奔跑之下，黄离循声而至。
果然是黄雀和黄辰。
只见黄辰如白日般故技重施，用火绳捆住黄雀，就要往田野里拖扯，面有淫色。黄雀奋力挣扎着，一并用力嘶喊，但是此处远离村落，故而没有人能听见。
“好贼子！”
黄离爆喝一声，身随声至，趁黄辰不备，一脚飞踹，踢在了黄辰腋下肋间。
“砰！”
一声闷响，黄辰倒飞出去，摔在了田野之中。
火绳失去控制，随风消散。黄离用双臂接住黄雀，顾不上多说，只是闷声喝道：“逃！”
他自知不敌黄辰，方才偷袭之下，一击得手，不敢恋战。只见他揽起黄雀腿弯，身形不停，向着村子里疾步奔去。
形势电转，黄雀还有些发蒙。她被黄离抱在怀里，双手搂着黄离的脖子，面红耳赤地说道：“黄……黄离哥哥？”
“你怎么晚上出来了？”黄离急急问道，“不是说让你先在家里躲几天吗？”
“我……我……”黄雀有些羞怯，又被黄离喝问，怯生生地答道，“我怕黄离哥哥双手受伤，不能换药，不能饮食……就，就趁爷爷不备，偷跑出来了。”
“你这傻丫头啊——”黄离无奈地摇了摇头，正欲训斥她两句，突然两道火蛇窜来，逼停了黄离的脚步。
火蛇足有成人手臂粗细，与方才捆绑黄雀的火绳不同，热力发散，空气都被炙烤得有些扭曲。黄离抱着黄雀，站在田野当中，被火蛇环绕，进退不得。
“咳……凡人，你真是好大的胆啊。”
黄辰的声音传来。黄离转过身去，只见黄辰缓步走来，身周有火蛇缠绕，如同烈焰君王。他一手捂着腋下肋骨，一边轻咳，一边恶狠狠地盯着黄离。
黄离毫不示弱地瞪了回去，心思电转：
“他在捂着肋骨……刚才那一脚，应该是伤到他了。运气好的话，断掉的肋骨说不定能插破肺脏……”
“木龙爷爷说，炼气精进之后，真气环绕周身，犹如呼吸一般运转自如，本能灵动。旁人想要偷袭，那是万万不得，只会被真气震伤。”
“既然我这一脚能踹得伤他，说明他炼气的修为不高……还有得打！”
黄离心念至此，将黄雀轻轻放下，踏步护在黄雀身前。他单手持刀，嗤笑道：“被我这样的凡人一击得手，虽说是偷袭，但是大少爷，你也可真够草包的啊。”
“咳……呵，你也不过嘴硬这一时了。”黄辰咳嗽两声，嘴角溢出些许血沫。他擦了擦嘴角的鲜血，恶狠狠地说道：“等我把你燃成灰烬，化进泥里，看你还嘴不嘴硬！”
黄离的心思却不在和他对骂。他眼尖地瞧见了方才黄辰咳出来的鲜血，心中暗喜：“有血沫子！”
“看来的确是伤了肺腑。再拖一拖……再拖一拖，待他伤势更重，我胜算更大。”
黄离这样想着，又用余光瞄了瞄四周的火蛇。黄辰用真气围了个大大的圈子，将黄离和黄雀套在其中，圈子外就是田间的麦子。热力炙烤之下，麦穗倒伏，麦叶弯曲，隐隐有要燃烧的征兆。
黄离心中一凛，紧了紧握着匕首的手指：
“不愧是首阳山上下来的，还是不可小觑啊。”
“黄辰少爷，你行事如此霸道，就不怕首阳山上有人追查？”心念电转之间，黄离嘴上不停，继续和黄辰斗着，意欲拖些时间。
“咳……咳，呵呵，首阳山？凡人，你以为你们是谁，黄家子孙？呸！你们也配。”
黄辰往地上吐了口血沫，不屑地说道：“告诉你，凡人，你们这些首阳山外围的村子，在首阳山上看来，不过是黄家的附庸罢了。血脉稀薄，亲代差出七八代之多，你们这些人，指不定是哪个没能耐的支系的后代。别说是杀人放火，就是把你们村子整个灭了，只要我手脚干净、母亲大人上下打点，也不会有人过问一句！”
说罢，黄辰恶狠狠地盯着黄离，冷冷地说道：“明白了吗，你这地上的蝼蚁？”
黄离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心里暗自发笑：“这小少爷，废话还真多。一口一个凡人，也不知道自己伤得有多重。”
“也好，这样于我有利……且再逗他一逗！”
这样想着，黄离出言讥讽道：“说来说去，你不还是仗着自己母亲为人奴婢，狐假虎威？不，该说是狗假虎威。也不对，家犬尚能看家护院，你除了和‘蝼蚁’较劲，恐怕也没有别的本事。”
“你——你！”
黄辰大怒。他双手一挥，大声吼道：“我杀了你！”
火蛇飞舞，朝着黄离拦腰抽来。
“不好！嘲讽开大了！”
黄离心中暗惊。他揽住黄雀，就地一滚，火蛇从他的头顶上横拦过去。火蛇掠过麦丛，燎起一片火焰。
“你敢放火烧山！”
黄离惊声喝问。
黄辰状若疯狂，咬牙切齿地吼道：“我要将你挫骨扬灰！”
说罢，连连挥手，火蛇铺天盖地地向着黄离扑来。
“妈的，这草包！”黄离只见火势越来越大，避无可避，逃无可逃，咬牙暗骂。他俯下身来，揉了揉黄雀的脑袋，低声嘱咐道：“你捂好脑袋，趴在这里，不要乱跑。”
黄雀乖巧地点了点头。
黄离哼笑一声，握紧了手中匕首，迎面火海，咬牙恨声道：“也罢，我就来会一会你！”
说罢，双臂护住头脸，闷头向着火海里扎去。
黄辰操纵着火蛇，绕过黄雀，将黄离裹住。他恶毒地想着，该如何将黄离挫骨扬灰、毁尸灭迹，又该如何玩弄那标致少女，最后一并“销毁”。心思狠毒，手上也不由得加了些力，火势于是更旺。
“凡人，你这一生的所有价值，不过是换来本少爷的这一点点怒火罢了！”
黄辰大声狂笑着，火光映照之下，状若妖魔。
突然，从火海中冲出了一道身影！
正是黄离。
只见他用手臂护住头脸，直直地向着黄辰撞来，如同一头愤怒的公牛。他的身上、手臂上，犹燃着炙热烈火，衣衫剥落、皮肤炸裂，惨烈至极。
然而黄离毫不在乎。他的眼中只有黄辰，他放声怒吼着，挥舞着手中的匕首，向着黄辰面门扎来。
黄辰大惊失色。正如黄离所说，他不过是个仗势欺人的草包，哪里有与人生死搏杀的斗志？惊慌之下，黄辰连连招手，在身前摆出了一道火墙，意图阻挡黄离。谁知黄离毫不犹豫，径直向着火墙撞了过来，仿佛丝毫不顾自身生死。他手中的匕首闪着寒光，猛地扎进了烈焰之中。
“噗！”
出人意料的是，黄辰的火墙竟没能阻挡那匕首片刻。只见那匕首闪着寒光，如同刺破一张纸片一般，划破火墙，猛地扎进了黄辰的肩膀。
“嗷！”
黄辰痛呼一声。黄离也是打出了真火，下手狠辣，扯着匕首向下划去。黄辰炼气期的躯体，竟像烂泥一样，被匕首在胸前划出了一大片伤口。鲜血喷射而出，射在火墙上面，蒸发成气。
“啊！！！！”
生死之间，黄辰也爆发出了强烈的求生欲望，他大声嘶吼着，将浑身上下全部的真气一股脑地向着黄离涌去。真气化成烈焰，喷射而出，如同一道巨大的火柱，将黄离包裹在其中。
“砰！”
黄离倒飞出去，摔在地上，滚了几圈，再无动静。
黄辰惨叫着倒在地上，捂着胸前的伤口，痛声哭嚎。
“真吵啊……”
黄离浑身上下被炙烤得无一片好肉。皮肤或是脱裂，或是化碳，惨烈至极。眼见命之将亡，黄离的心中，竟仍有余裕涌出一丝嘲讽：“炼气期的大少爷，被炼体期的凡人打哭。这家伙，还真是货真价实的一个草包啊……”
“不知道雀儿能不能逃过今晚、逃过事后的追查……”
“我要死了吗……？”
“啧，真不想死啊。我还没飞过天，没在大川上泛舟，没见过雪山、没看过大海。真不想死啊……”
“那是什么……是梦吗？”
黄离仰面而倒，望着天空。意识混沌之间，他似乎产生了某些幻想。
“梦……可真美啊……”
心中这样念叨着，黄离失去了最后一丝意识。
然而，他所谓的“幻想”却没有消失。只见天穹之上，竟浮现出了上百条巨龙的身影。无不是五爪金龙，每一条身子都是遮天蔽日，威武至极。然而，它们的眼神中却全无神采，身躯机械地运动着，赫然竟是上百条龙尸。
每一条龙尸的身上，都缠绕着巨大的锁链，每一条锁链，都足有小山粗细。百龙已是遮去了半边苍穹，而那数百条锁链之后，赫然是一座更加巨大的宫殿。廊腰缦回，星辰辟退，檐牙高啄，明月无踪。光是宫殿一角，就占去了整片天穹，视野如此开阔的田野之上，竟不能窥视古殿之全貌。
墙壁遮天，竟然全部都是青铜铸造。却不知打造如此巨大的一座宫殿，究竟要耗掉多少青铜？怕是倾东山之石，覆南海之水，也不能炼铸。宫墙之上，雕有细纹，古朴大气。便是尽一国之工匠，构筑百年，恐怕也雕不满半面宫墙。
古殿一出，天穹隐没。整片天空都变成了青铜古殿的一面墙壁。黄离和黄辰躺在地上，就如同大漠之一沙，沧海之一粟，真真正正是微若蝼蚁。
只见古殿形貌一晃，如虚如实，仿佛整片天空都在扭曲晃动。
闪烁之下，黄离和黄辰二人登时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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