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测试
但他转而一想，也许只有匠户这样科考无望，而又生性灵慧的人才回去钻研这个……想到这里，孙元化真不知是该体徐光启高兴还是悲哀了。
不过感觉徐光启之道毕竟有传，这一点他还是比较欣慰的。
而李牛、张青山等一众匠户也都低着头看着沈清平绘图，虽然他们不懂得虚线的意义，但这跃然眼前的画面却直接冲击了他们的眼睛，沈清平刚刚画完，张青山的眯缝眼就精光闪动，频频点着头，说道:“这小哥儿画的好，画的明白，小哥儿高姓大名？”
匠人尊重有技术的人，作为匠人中的佼佼者，张青山和李牛一下子就看出了，这样绘图的好处，因此虽然沈清平一身布衣，他们估计沈清平也不是什么身份高贵的人，但沈清平这一手却让他立刻获得了他们的尊重。
“免贵姓沈，沈清平。”听出张青山话里的亲近、尊重之意，沈清平一边含笑回答着，一边起了身，拍了拍手。
而匠人对于新的东西一般都是见猎心喜的，见沈清平性格好像很随后，张青山也笑了笑，继续问道:“沈哥儿要改的是不是这个地方？”
说着，张青山弯腰向弹簧板处指了指——作为资深的匠人，他早已看出了沈清平所画车子与其他车子的不同。
“正是！”
沈清平点了下头，也指着弹簧板解释道:“这三块东西叫弹簧板，起减震作用，只不过这三块板子两边大小、厚度要尽量一致，钢要多锤炼几次，弧度也要一致，不知好不好办？”
弧度和厚度都是重点，虽然不需要绝对的一致，但它们相差的大了，车身就会不平。
同时沈清平很想知道它们怎么弄出弧度。
而这时李牛已经嗡声嗡气的喊道:“钱模子，你来看看该怎么办？”
随着李牛的话音，一个人身材中等、干瘦，带着一股利索劲的中年人从人群里钻了进来，拱手唱了个诺，然后瞧了眼沈清平所画的弹簧板，说道:“这个简单，有两种方法，要是想做一摸一样的，小的做成阴模，往里倒钢水就行；要是不需要太精确，小的做成阳模，大牛敲几下就成。”
居然有两种！沈清平不得不承认，这个时代其实并不缺乏能工巧匠，而在他的心里认为弹簧板其实并不需要怎么精确，他刚想说选择第二种，谁知这时孙元化说道:“做精确点吧！”
孙元化脾气、行事都是比较随和的人，但对制造这一点却很认真。其实像他这种学究似的人物，不适合做官，倒适合研究，而也正是他这种性格，为他的杀身之祸埋下祸根。
当袁崇焕杀毛文龙之后，皮岛士兵哗变，他因性格柔软，没有当机立断斩杀孔有德、耿仲武等，导致后来被孔有德等人发动的吴桥军变拖累、冤杀。
他的死不禁让西方火器专家退出了大明，更让孔有德带着一批火器人才去了后金，损失不可以说不巨大。
而他现在主管火器营，众军匠自然遵从他的话，随后张青山、李牛、钱模子各带了三俩个人各干各的。
不过孙元化也没有走，亲兵搬来了两张椅子，他指着一张，对沈清平说了句:“坐。”然后自己把一张椅子拉在了铁炉旁。
随后他就一边伸手烤着火，一边笑道:“我和袁大人已经给孙大人去信了，想来你的认命文书很快就会下来，以后你就主管这里，现在年关，六馆里已经没人了，你就住在这里如何？”
对于孙元化来讲，刚才他心里确实存在着考教的心思，但自从沈清平划出那几道虚线之后，这个心思就没了，反而打定主意一定要给沈清平争取个官员。
“多谢大人！”沈清平也不矫情，笑着拱了拱手。
随后两人一边等待着，一边闲聊起来，孙元化讲火器营的概况向沈清平说了说，原来火器营不仅仅只是制造大小炮、火绳枪，还制造与火器相关的一切，比如，木炭、火绳、炮车等等。
而炮车也并非一种，以车前面的护具分类，分为正箱车和偏箱车，正箱车在队伍的正前面，车上放一蹲红夷小袍，最前面有一块刻画着兽口的木板当护具；而偏箱车按照车所在部队的位置又分为左箱车和右箱车，比如在队伍的右翼房子的就是右箱车。
而刻画的兽口是为了威吓敌军的马匹的！
孙元化是学究式的人物，讲述中见沈清平侧耳聆听，很是认真，感觉沈清平孺子好学，也就一边烤着手，一边喝着粗梗茶，口若悬河起来。
孙元化讲了一阵子，沈清平对这个时代的战车有了初步的印象：战车并无一定行制，但按照重量和用途分为重型防御车和轻型进攻车，炮车属于重型防御车，而轻型进攻车则分为很多种，有火柜拒敌车，就是转满火箭的柜子，全胜车，冲虏藏轮车等等，这些车轻便，用人力推着即可。
谈了一阵子，到了上午，孙元化保持着士人的饮食习惯看，让驻守军营的厨房做了些小菜，那看守火器营的守备洪冲山有送来了一壶酒……
人多力量大，当沈清平和孙元化饮酒完毕的时候，亲兵进来禀告车子做好了，孙元化听了急忙就往外走，到了外面一看，只见匠户们已经把车子围得看不见了。
来到人群跟前，亲兵吆喝一声，众匠户立刻让开了路，一辆崭新的炮车出现在孙元化面前。随即孙元化探头瞧了瞧车轴上的弹簧板，点了点头，然后便吩咐道：“装炮，搬些石块在路上，试车！“
听了孙元化的吩咐，众匠户立刻搬石的搬石，装炮的装炮，牵马的牵马，只是片刻便准备完毕。
“拉。”
随着孙元化一声轻喝，马夫一拽马缰绳，车子移动……前面是一块石块，车轱辘缓缓上去，这时孙元化和所有的匠户眼睛都盯在了弹簧板上，下一刻车子陡然下落，但只见车轴上面的弹簧板微微一颤……
见此，虽然儒家的教导是喜怒不形于色，但孙元化还是捋着胡须含蓄的笑了——这微微的一颤可是能省很多银子！
而匠户们见此脸上也都露出了笑意——毕竟车子坏的多，他们要做的就多，而多做了也不增加什么工钱，属于白忙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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