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改进
由于过年的缘故，里面静悄悄的，偶尔从成排的房子处传来小孩的嬉闹声……
沈清平看到沿途的棚子中有铸造好的大炮，和在后世游览时所看到的差不多，黑黝黝的冒着油光，唯一的不同在于这些大炮的炮身一圈圈像螺旋似得，并不光滑。
沈清平倒是知道原因，这是因为现在的冶炼技术还不过关，炮身在铸造中有沙眼、气眼，容易炸膛，所以在炮身外另铸了钢箍。
沈清平记得马世龙就被炸膛的炮身炸伤过，其实之所以炸膛，归根结底还是冶炼时的温度不高，杂质太多。
而在棚子外的空地上还有很多炸裂的炮管，被砸成了小方块，一堆堆的，估计是要回炉的。
红夷大炮这个东西，在这个时代可以说火器的顶峰，凭现在的条件可以改进的不多，再加上来此的目的，沈清平将注意力放在了装炮的车子上。
装炮的车子主要是分两种，一种是四四方方的，小架子、小轱辘的，上面装的炮很大。
而另一种则正好相反，车身很大，车把也很长，看上去倒真像沈大柱说的，像黄包车，而上面装的却是小炮。
对于这种装配的原因，沈清平在军事课堂上学过，这两种炮分别是大红夷炮和小红夷炮，和后世不同的是大红夷炮是守城用的，而小红夷炮是野战用的。
之所以如此配置，沈清平也是清楚的，一个九道箍的红夷大炮重三千二百斤，在现在这个时候，以畜力为动力，在以现在这样不平坦的路面，这样的车子，红夷大炮根本拉不出去。
实际上就是小红夷炮也拉的不顺当，沈清平现在也算是出身造车世家了，具体原因他当然明白，这主要就是车子没用减震装置的缘故。车子的减震全靠车轴和车彀硬抗，而车彀内部是中空的，里面涂满猪油以润滑，但正因为中空，车彀也容易断裂！
到了临水的第一个棚子，孙元化停了下来。沈清平也驻了脚，四处打量着:棚子里临溪一排溜铁炉、铁砧，往南则是两人高的炼铁炉子；往西可以看到很多模具；而地面上炭渣、木炭，木屑、铁钩、铁钳，铁锤混乱的混合在一起。
而孙元化的两个亲兵已经开始捣弄炉膛、装木屑、生火……在装木炭的时候一群人走了过来，都带着原毡帽，穿着厚厚的军服，为首的两个，一个身材魁梧，粗腿粗膊，通红的脸，但毛孔里却藏着黑点；另一个身材瘦高，一双眯眯眼精光闪烁，大约都在三十岁左右年纪。
“李牛（张青山）见过大人，不知大人有何吩咐？”
两人几乎同时向孙元化行了个礼，跟在他们后面的十来个军匠也跟着唱了个诺。
因为是年关，现在是军匠的休假时间，所以孙元化点了下头，说道:“让你们辛苦了，本官来此是要你们帮忙做一辆车子。”
李牛和张青山急忙回道:“不敢，大人客气了。”
同时和孙元化相处的时间长了，他们也清楚孙元化脾气谦和，但是做事却极为细致认真，而且每每有新想法，而张青山同样也是个细致的人，他拱了下手，问道:“不知大人要什么车子？”
“这个，请沈小友告诉你。”孙元化向沈清平指了指。
如何把弹簧板说出来，并让他们理解，沈清平觉得并不容易，因为一般人对于没见过的事物都很难理解，更何况这些没点文化底子的匠户！
想了一下，沈清平用脚将附近地面的木屑扫出了一片，然后随手捡起一块木炭，在地上虚线实线相映画出了一幅马车的立体图案，只不过在车轴上各加了三块大小不等的弹簧板。
其实在沈清平的考虑中，为了减震，最好是弹簧板和轴承配合使用，虽然沈清平估计以现在的工艺，即使是能工巧匠也很难做滚圆一致的圆珠，但轴承初期，里面并非圆珠而是圆柱，以现在的工艺，炮管都能造的出来，圆柱还是可以的。
但对于是否要画出来，沈清平心里有些犹豫，倒不是他敝帚自珍，而是弹簧、弹簧板的已经够多、够让他们惊愕的了，要是再加上个更为精妙的轴承……
世上的事情有因才有果！这么多超前的发明，一个匠户之家显然不可能有这么多绝技！未雨绸缪，为以后着想，沈清平感觉必须把他能力的来源向世人说清楚，这也是他画立体图的原因！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在这以士林为主流的时代，能走到哪一步沈清平自己不敢妄言，但一个小小的武官绝不是他来此追求的全部！
何况这等级社会，官大一级压死人，为了避免为五斗米折腰的悲剧，只有努力往上爬。
这样来源清楚了，也可以去除孙元化等才智之士的疑心，虽然他现在自感来历清楚，其他人有些疑心也没什么，但长久的社会经验告诉他，疑心生暗鬼，这会影响他以后的发展。
而用虚线绘制立体图，仅仅在《几何原理》里讲述过，因此当沈清平画出虚线时，孙元化立刻‘咦’了一声。
他的惊讶不仅仅是沈清平居然知道画虚线，更是因为他没想到虚线还能在实际上这么运用！
理论运用于实践本身就是个难题，孙元化虽然随徐光启学过《几何原理》，可他还真没想过把虚线用来制图。
当然这也与他的身份和爱好有关系，以他四品官员的身份，不需要做这些具体技术性的活，而且他感兴趣的仅仅是火器！
“你怎么会画这个？”‘随后孙元化指着地面的虚线问道。
沈清平等的就是这句话！
“我是看了徐玄扈先生的《几何原理》，里面有这个。”
“哦……”
孙元化听了，恍然大悟一般应了一沈，但细长的眼睛却再次打量了沈清平一遍，眼睛里面闪动着浓浓的惊讶和一丝惭愧。
作为徐光启的得意门生，孙元化很清楚在这个一儒学为尊的时代，《几何原理》虽然博大精深，但根本没有读书人理会，但他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匠户竟然钻研这个！而且看样子居然比他这个得意门生钻研的还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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