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夜幕降临的时候,白鹄利走出了洞穴——他是一只修行的狐狸。
他喜欢夜晚。因为只有在夜晚,才有他喜欢看的星星,才有他喜欢的微凉的风。
与其说他喜欢这些,还不如说他更喜欢静寂,更喜欢肃穆。在这座无名的大山里,千百年来似乎总是如此,岁月根本改变不了它的模样。
白鹄利抬头望着天空,密密麻麻的星星汇成了一条一条的大河。他常常望着那条亮亮的银河带发呆——那里,是如此地神秘,又何其遥远,又是多么地令人神往。
白鹄利如人般地盘坐在草地上,任凭微凉的风吹拂着脸庞。他闭上眼睛,似有想,似无想,脑子里一片虚无。
他感到整个身心都融入了这个世界里,分不清哪里是他,哪里是我。他凝神聚气,一股热气自丹田涌出,直入口中。隐隐约约地,有一股巨大的力量从白鹄利的腹中呼之欲出。
他忍不住张开了口,“扑”地一声,一个大火球自白鹄利口中喷射而出。他欣喜若狂:终于炼丹成功了!他仰起脸,注视着天空,欣赏着这旋转着的大火球。但当他想用嘴巴接住火球的时候,却因为吐丹时用力过猛,失了准头,大火球没有垂直落下,而是斜着飞将出去,“嘭”地一声,落在了远处的草窠里,霎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白鹄利懊恼不已。他深知是由于自己的修为不够,心急所致。“欲速则不达”。
他睁开眼睛,望着满是星星的天空,感到天空是那样地久远,那样地遥不可及。树林摇曳,发出“唰唰”的声响。微凉的风吹过他的面颊,一滴清泪在他的鼻子旁边无声地淌了下来。
他想起了自己的父母。此时,父母早已经灰飞烟灭,消失在无边的荒野当中,不知留连在什么样的世界里,留下白鹄利一个人,孤寂地“苟活”在这尘世之中。
他的父母,在一个月黑风高之夜,饥饿至极,跑到一个农户家中的鸡舍里,在刚刚拽出两只大母鸡时,被疾驰而来的老农一锄头结果了一个。
白鹄利那时尚小,等了父母一天也没能等回来。他预感到事情不妙。在第二天夜晚,白鹄利辗转寻到老农家的时候,看到老农家的土坯墙上,正挂着父母的两张皮,只是上面不再泛着鲜亮的光泽。
白鹄利心内一阵绞痛,几乎要死过去的样子。他一声哀嚎,惊醒了熟睡的老农。老农绝非泛泛之辈,拎着锄头凶巴巴地赶了出来。白鹄利“噌”地窜出了院子,肚皮还被篱笆划了道口子,鲜血滴滴答答地流了下来。
白鹄利绝望地望着父母的皮,伤心欲绝,却又无可奈何,数声哀嚎后,悲伤地走了。自此后,白鹄利不再去农家偷鸡,父母的死成为他心内一个永远的痛。
风起了。白鹄利感到饿得慌。他站起身来,向对面黑黢黢的大山里走去。除了头顶密密麻麻的星星发出微弱的光外,四周里黑乎乎地。
蓦地,一只老鼠从白鹄利身旁跑过。白鹄利哪里肯放,奋力追了过去。可让他感到奇怪的是,尽管他耳边的风呼呼作响,但无论如何也追不上那只小老鼠。
小老鼠有时还故意放慢了速度时不时回头气白鹄利,那意思是你快来追我啊恐怕你使出浑身解数也追不上我吧。
就这样追了很久,小老鼠渐渐体力不支。当白鹄利就要抓住小老鼠的一刹那,“呲溜”一声,小老鼠钻进了山壁的老鼠洞里。与此同时,由于速度过快,白鹄利来不及停下来,脑袋已经触碰到了山壁上。
白鹄利大脑一片空白。他万念俱灰。一瞬间,他的脑海里又闪现出了父母的模样。他不知道父母是不是会生活在另外一个世界里。不过他感到自己马上就会来到了父母的世界里。
一霎时,白鹄利的脑子里闪现出很多想法。有对这个世界的留恋,有对自己大意的懊悔,有对即将死去的绝望。可奇怪的是,白鹄利发现自己并没有被撞死在山壁上。
小老鼠钻进了老鼠洞里。而就在白鹄利头部撞上山壁的同时,老鼠洞口却无限地扩大,白鹄利也一头钻进了洞里。
洞里是另一番景象。借着洞口传过来的微弱的光,白鹄利看到石壁上,不知道是什么年代的什么人,刻上的上百幅壁画。
无一例外地,这些壁画,刻的都是狐狸,或坐或卧,或窜或跃,形态各异。那只小老鼠,在山洞的最里端,瞪着发亮的眼睛,正朝白鹄利“吱吱”地笑着。
白鹄利恍然大悟。这些壁画,描述的都是狐狸修仙的要义。他点着头,借以向这只小老鼠表示谢意。而那只小老鼠,不再逃跑,而是在白鹄利身前身后踱来踱去,还兴奋地发出“吱吱”的叫声。
此后的不知几年,几十年,还是几百年,或是更长的时间,白鹄利不再流浪,而是在这个洞内长期地住了下来,任外面或风吹雨打,或电闪雷鸣,或大雪纷飞。白鹄利对照着壁画上的姿势修炼,时而不解,时而又茅塞顿开。
他耐得住这莫大无边的寂寞,不知度过了多少寒来暑往。在这座无名的大山里,千百年来,似乎并未发生一点点的变化,那山还是那山,水也依然是那水,那一草一木,也随着季节的轮回,枯了又荣,荣了又枯。
而又不知道过了多少年,在这座无名大山的山洞里,却早已经不见了白鹄利的踪影。他早已经下了山,成为芸芸众生的一员。
所不同的是,人们并不很知道他的过去历史,只知道有这样的一个人,他的身上充满公平正义,同时又向往自由,遵循秩序。
他总是出现在人们有需要的任何时刻。在任何的年代,人们对于白鹄利的名字,几乎是家喻户晓无人不知。白鹄利的名字,成了某种象征,而关于他的故事,却广为流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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