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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3章


每一个热爱偷懒逃课的学生,都有防止被老师抓包的手段。殷桥亭每次闭关,孔南熏都会在他闭关处外设下机关,只要殷桥亭一出来,他的玉佩就会有感应。

        萧纵岩得知殷桥亭出关后兀自兴奋了会儿,见孔南熏面色不佳便退到一边,从小窗往外看。

        他一身黑衣,抬眸时眼神炽热,少年英气,此时独倚窗前垂眸望去,唇角微绷,侧脸线条显出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冷峻,憔悴的神色无可掩藏,像一匹落单的孤狼。

        水天相接处,耀眼的金乌融成一团灿烂的光点,在雾霭蒸腾中一片朦胧。脚下是连绵的群青,如沸沸汤汤的江河向前涌去,雄伟壮观,气象万千,看得萧纵岩心潮澎湃。

        只是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篷舟的速度似乎越来越快。他心里不由得感叹五音仙尊与孔南熏真是师徒情深,孔道长这是归心似箭呢。

        孔南熏缩在软椅上,本就煞白的脸色此时隐隐发青。就在刚刚他被系统告知,殷桥亭此次出关是关键剧情,意味着下一次读者票选就在三天后,而他的新任务是将萧纵岩的支持率提升到25。

        可截至上一次票选,萧纵岩的支持率仅为63。

        “宿主,你也别太害怕。”系统见孔南熏确实惶恐,出言宽慰:“现在剧情还没展开,感情线更是刚开了个头,只要帮萧纵岩立好人设,25的支持率算不得什么。”

        “那我该怎么做?”孔南熏忧心忡忡地看向萧纵岩。以他的审美,萧纵岩黑麻麻丑兮兮,像只乌鸦。鸟族生□□美,萧纵岩这样,在他们鸟族都是要注孤生的。

        “萧纵岩的人设就是美强惨,但他现在还不够强,所以你只要让他的出场够美够惨就行。”

        “又美又惨,你直接让他夺我的舍好了。”孔南熏把西瓜狠狠塞进嘴里,将西瓜子嚼得咯吱咯吱响,收到系统转发给他的资料。

        是一位凡间美女的故事,这个美人冬天在溪边浣纱,双手冻得通红,被路过的君王看见,心中又是怜惜又是心动,立马将其收到后宫。

        系统:“懂了没?”

        孔南熏咽下口中西瓜甘美的汁水,嫌弃西瓜已经不冰了,将它推给萧纵岩,似懂非懂地应了声。

        萧纵岩受宠若惊地接过西瓜,却也不吃,只呆呆捧着,一路捧到篷舟在澄霄峰半山腰的千光院停下。

        还未落地,院子里便呼啦啦冒出十几名杂役,无论男女皆容貌秀美,围着篷舟叽叽喳喳的。孔南熏扶着其中一人的小臂下船,随意嘱咐道:“把他带下去收拾收拾。”

        想了想,又补充道:“弄漂亮点,整点漂亮衣裳。彩雉在么,叫她去弄。”

        “少主,袭明殿方才传人召你过去呢。”一个长相英气的女孩从袖中掏出一卷心法塞到孔南熏手里。她身形灵巧,穿着在千光院的一众侍从中算得上朴素,只有黑白两色。

        “师尊找我做什么?”孔南熏赶忙接过心法,慌得一批,又问:“你们告诉他我受伤的事儿了?”

        这心法是殷桥亭闭关前给他留的作业,嘱咐他记诵熟练。但他当然是没背的,甚至偷跑出去,还遭了袭击,自然不敢将此事禀告师尊。

        反正那个扶贫系统已经帮他治好了伤。他对着镜子瞧过了,连疤痕都没有,索性就叫院子里的人把这件事儿瞒住。

        至于刺杀他的人,他已经往妖界送了信着人调查。

        “没有,少主吩咐了不说咱们自然不会说。”一个扎着双圆子头的小丫头接话,声音脆生生的。

        孔南熏松了口气,挥手让他们回去好好改造萧纵岩,便慢悠悠地移步往山上走。

        背心法是不可能背的,看又看不懂,记又记不住,只能每次浑水摸摸鱼这样子……他沿着树荫走,边打开心法临时抱佛脚,硬是把普通修士两柱香时间的脚程拖到半个多时辰。

        等他终于走到袭明殿门口,天已经黑了。袭明殿隐在一片银杏林中,雕甍画栋,覆以琉璃瓦,甚是华美。

        这是当年孔南熏的束脩。孔南熏小时候是个混世魔王,妖界大能都表示孺子不可教也,因此妖王打了个信息差把孔南熏丢来抱一宗,给殷桥亭修了这么一座宫殿当赔礼。

        当时修建可是穷极鸟族之力。建造本就是鸟族的特长,这宫殿自然是锦绣辉煌,充分发挥了鸟类极繁主义的审美特点。

        殷桥亭喜爱清净,下人极少,孔南熏踏进袭明殿便觉得空落落的。大殿未点灯,他又不敢贸然瞎走,就靠在殿门口怯怯地行礼,唤了声:“师尊?”

        声音在殿内回荡,半晌才有一丝烛火跳了下,倏地亮起,接着是一个小纸人出现,跳到孔南熏面前。

        “仙尊才沐浴完,你先随我到旁厅等着。”

        那烛火不知用了什么方法,悬在小纸人手心,在白色的纸片上映照出橙黄色的光圈。不知为何,明明小纸人没有五官,但孔南熏硬生生从它脸上感到几分焦急。

        穿过垂花门,旁厅前有一个小池子,种了莲荷,往日里游鱼穿梭。今日不知是不是天色太暗,水面阴沉沉的,一眼望去仿佛一块砚台。孔南熏头发都快立起来了,心中升起不妙的预感。

        “师尊出什么事儿了?”他轻声问纸人,却没有得到回答。小纸人只是急匆匆地往前走,那一小团烛焰将两人身影映照在石板路上,影子细长摇晃。

        纸人在旁厅门前停住,示意孔南熏进去。旁厅也未开灯,孔南熏心里已经闪过无数可能,例如师尊闭关失败走火入魔,又或者师尊经脉逆行生命垂危,半天不敢迈步,眼圈先红了,直到从厅内传来一道冷淡的声音。

        “进。”

        这一瞬间,孔南熏便安下心来,瞪了纸人一眼。

        故弄玄虚,差点把他吓死!

        “弟子见过师尊。”孔南熏站在门口拜了拜,动作十分恭敬,小声问:“让弟子为您点灯?”

        厅内淡淡应了声,声音如夜晚轻拂荷花的清冷月光。

        孔南熏虽然只有练气一层,但作为妖族的他天生有一番神通。只见他右手结印,拇指在中指、无名指指节上轻点两下,便听得“腾”的一声,一丝微弱的黑色火光从他掌心亮起。他手一挥,火苗一分为六,飞向旁厅左右两侧,正好将两排烛灯点燃。

        原本墨汁般的颜色分散,露出流光溢彩的真面目,仔细看去,跳动的火光里流转着红蓝绿三色,将旁厅照得通明,甚至能感受到厅内隐隐升温。

        而孔南熏将烛灯尽数点亮后,额角已布满虚汗,鬓发尽数打湿,面如金纸,大口喘着气。

        “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殷桥亭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却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无奈。他指尖一动,孔南熏感到灵台一震,接着一股暖流流经全身。

        方才那是他的本命真火,然而他实力太弱,召唤出的真火连纸都烧不动,就算把自己榨干了,也就是给师尊点点灯的水平。

        孔南熏听到殷桥亭的话,莫名生出委屈。他前几日受了那么重的伤,现在被迫给殷桥亭操心姻缘,今日还来为殷桥亭点灯,结果殷桥亭只问他有没有长进。

        虽然受伤的事是他自己要瞒下的。

        “弟子无能。”他赌气似的回答。

        烛火中光华流动,像银丝般在孔南熏脸上滑过,照亮他微红的双眸。这份委屈在内间久久未传来回应时,达到最大值。

        “师尊寻弟子何事?”孔南熏揪着衣角,声音很轻,好像这样就没人听得出他微微颤抖的尾音。

        像是清晨凝了露珠的草叶,颤颤巍巍,不堪负重。

        烛光映跃,半晌后,孔南熏才听到一声轻叹。

        “南熏,过来。”

        孔南熏心想你叫我过去我就过去,我又不是狗,脚下却忍不住往里间走。

        谁让殷桥亭是他师尊呢?

        他不情不愿地挪了两步,穿过垂帘,正准备抬眼,却忽然眼前一暗。

        灯灭了?孔南熏皱眉,感应到自己的真火还在墙上,惴惴不安地抬头寻找殷桥亭的方向。

        有什么轻飘飘的东西托住他的小臂,扶着他往一个方向走。孔南熏使劲眨眼,眼前却像蒙了层黑布,什么都看不见,又惊又怕,忙喊:“师尊?”

        没有回应。

        孔南熏喊了好几遍,最后带着一丝哭腔,吓得要落下泪来:“师尊,我的眼睛怎么了?!”

        他向来是娇生惯养的,又自知实力差劲,平日仗着家族的背景与殷桥亭的看护为所欲为,也没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此刻他双目失明,又得不到师尊的回应,吓得两股战战,几乎软倒在地。而胳膊上那轻飘飘的东西居然顺着他的胳膊往上滑,缓缓落在他的脖颈。

        白玉般的一截,捏一下便留下一道红痕。

        孔南熏吓懵了,呼吸一窒,感到那轻飘飘的东西搭在他的颈动脉上,轻柔地摩挲着。

        这时,一股清幽的莲香钻进他鼻腔,他赶忙伸手去摸索,连礼节都顾不上了,嘴里胡乱喊着师尊。

        很快,他的指尖先是触到柔滑的布料,接着伸手抚上去,贴在一处冰凉上。与此同时,那贴着他脖子的东西也消失了。

        手下的冰凉正微微地,很有规律地起伏,像是在呼吸。

        莲香味更浓,裹挟着孔南熏,是殷桥亭的味道。

        他骤然安下心来,两腿一软倒了下去,匆忙间居然没有发现面前的人冰冷得吓人,仿佛是一整块冰雕,向外冒着寒意。

        “师尊……”他小声呜咽:“师尊,我的眼睛看不见了……”

        他使劲贴紧师尊,嗅着那股莲香,战栗着:“师尊,刚刚有东西摸我,有东西想杀我!”

        也不想想,有什么东西敢当着殷桥亭的面为非作歹。

        孔南熏从来不会往这方面想。

        厅内烛火被孔南熏心情影响,忽明忽暗,照得两道相拥的影子一会儿大一会儿小。只不过仔细一看,纠缠着的两道影子中,正襟危坐的那一道边缘极其浅淡,不断扭曲,仿佛有什么东西被困在其中,苦苦挣扎着。

        孔南熏哭得抽噎,像一只很可怜的小兽,摸上去热乎乎的。正哭着,他突然感到心口处被碰了碰,隔着衣料也能感到寒冷。

        “孔南熏。”殷桥亭的声音虚幻得像一道烟:“这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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