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萧纵岩一踏进宗门便在石台上扫视一圈，没有发现日思夜想的熟悉身影，见到篷舟顿时笃定五音就在其中。他心中汹涌澎湃，想起方才篷舟停在自己头顶为自己遮阳，眼眶酸涩。要不是方才在无极梯流了太多汗，他此刻一定已经热泪盈眶。
五音仙尊救了他一次，现在又帮了他一次。熟悉的莲香仿佛又萦绕在鼻尖，他情不自禁深深埋下头去。
孔南熏见萧纵岩对着他的船三叩九拜，瞳孔地震。
妖族的皇子从出生起，便有自己专属的图腾。那篷舟是殷桥亭给他的，无需灵力也能操纵，挺神奇，他拿到手后便往上雕镌了自己的图腾。
虽然他知道萧纵岩这么激动，肯定是在拜殷桥亭，但别人不知道啊！
果不其然，水月旁边的长髯老者，道号知止，见状悄悄传音给孔南熏：“南熏，那人你认识？”
孔南熏板着脸看黑衣少年悄悄扯着袖口擦眼角，正想说不认识，系统匆忙提醒：“你待会儿要保他进内门，此时正好是个好机会让他与你搭上关系。”
半晌，他咬着牙回答：“一面之缘。”
知止鹤发童颜，外表亲和，心性也如同稚子，因此和孔南熏关系还不错。他听说孔南熏与萧纵岩认识，立马坐起来了点，扬声道：“小友别忙跪拜，那舟里没人。”
萧纵岩听闻，脸一红，抬头见大家都盯着自己看，意识到自己闹了个乌龙，羞惭地低下头。也许是在外吃过太多苦，他皮肤被晒成小麦色，还有些地方干裂破皮，但一双小狗似的眼睛却闪闪发亮，如同无穷的火焰在其中燃烧。
也不知道五音仙尊在哪，有没有看到自己这副窘态。
知止看他举止单纯，笑问：“叫什么名字，年方几何？自我介绍一下吧。”
萧纵岩连忙给知止作了个揖：“见过长老，在下姓萧，名纵岩。”抿了抿嘴，迟疑着回答：“年龄……十九了。”
他知道抱一宗内门入选最高年龄十二，但也没多伤心。毕竟他拼尽全力来到宗门，只是为了见五音仙尊一面，只要能见到，便是好的。
凡人岁数不过百年，能得见仙人的机会少得可怜。他能见那人两次，已经知足，就算是被赶回去也无憾。
知止面色遗憾。萧纵岩能够通过弟子选拔并且第一个进宗门，说明根骨、修为、意志都不差，然而年龄实在太大，暂时入不了内门。
“十九岁啊，可惜了，你便随着那边的姑姑先去外门修行吧。”知止摇头。
眼见着萧纵岩起身要走，孔南熏赶紧叫住：“等等！”
萧纵岩闻声转向孔南熏，眼中闪过一丝惊艳。知止与无执也回过头，知止是看八卦似的兴奋，无执则是略微不耐。
系统：“你就说你师尊吩咐要把他收进内门。”
“那怎么能行！”孔南熏果断拒绝系统的提议。当时师尊随手救下萧纵岩，旁人并不知晓。殷桥亭是闭关又不是死了，他本就不喜孔南熏撒谎，上次还因为孔南熏说谎罚他抄了五百遍经书，这次孔南熏要是敢大庭广众之下说谎，等殷桥亭出来了他还能有好果子吃？
无执见孔南熏支支吾吾，面色更沉。
“我……”孔南熏眼神游离，冒出一句：“他不能去外门。”
“原因。”无执唇角紧绷。
“他要是走了，我……我会心痛的！”孔南熏一甩袖子，用上了他平常最爱用的那招——
胡搅蛮缠，死乞白赖。
毕竟这也不算说谎嘛。
他声音挺大，再加上在场都是修行人士，耳聪目明，自然把这话都听进了耳朵里，听得一清二楚，皆是一脸震惊。
“南熏，你不是连云烟都看不上……？”知止目瞪口呆。而萧纵岩也定在原地，一张黑脸涨成枣红色。
云烟是海棠宗的少主，以媚术见长，娇艳多姿，迷倒千万修士。当时他对孔南熏的脸一见钟情，特地为他封心锁爱，大张旗鼓追了三年。结果有人问起孔南熏为何对云烟毫不动心，孔南熏居然一脸茫然地回答：
“云烟是谁？”
托知止的福，云烟今日又被拉出来踩了一遍。
“云烟算是什么东西？”孔南熏不以为意，略微有些嫌弃地瞟了眼黑红黑红的萧纵岩：“反正就是不行。我前几日受了伤，梦中梦见了这少年的模样，还知道他家在何方，梦中我得知要治好我的心疾，必须要与他……与他时刻相处！所以他不仅不能去外门，还得来我们澄霄峰！”
澄霄峰便是殷桥亭所在之地。抱一宗作为天下第一宗，中有八座主峰，十二座副山。主峰供长老居住，各自带小秘境五重。而副山是外门弟子的地盘，提供宗门内吃穿用度，包括饲养灵兽等。主副峰平日基本见不了面，除了每五年一次的宗门大比，届时外门弟子不论年龄，前三名有机会进入内门。
说到后面，他语气近乎撒娇，荔枝肉似的腮边因为心虚染上薄红，雌雄莫辨的长相显出几分娇媚。
无执表情僵住，就连知止也笑不出来，不断薅着胡须。宗中人们不断打量着萧纵岩粗糙的外表，又转过头看站在罗伞下香香的孔南熏。
这一瞬间，抱一宗上下无论讨不讨厌孔南熏的人，都产生了一个共同的想法：
妈的，我们宗水灵灵的大白菜被猪拱了！
至于萧纵岩，已经原地石化，半晌才反应过来，仿佛听见了众人心声似的，埋着头手足无措。
由于孔南熏很少入世，凡间并不知他的名字，因此，萧纵岩起初并未认出眼前宝带美服的少年。但随着澄霄峰被提起，他瞬间认出孔南熏便是五音仙尊的徒弟。此时他见孔南熏气质出众，容貌更是神清骨秀，觉得五音仙尊身边的人也都出众，很是自惭形秽，心里又是艳羡又是自卑。
其实仔细看，他并不丑，是很英气的长相，在俗世也是众人掷果盈车的对象。奈何他今日与孔南熏对比，结局便稍显惨烈。
无执看孔南熏的眼神越发复杂，眼见着孔南熏又要发痴，轻咳两声，缓声道：“规矩不可破，他年岁超过太多，只能做外门弟子，但既然你情况特殊，就让他先去澄霄峰待着吧。”
接着，他转头问萧纵岩：“你可有意见？”
萧纵岩听说自己能去澄霄峰，哪会有意见，立刻俯身要拜。孔南熏觉得对方要是有尾巴，现在已经摇断了。
事已至此，孔南熏其实挺满意。他本就没打算把萧纵岩弄进内门，这根本不是他能做到的事，但是萧纵岩被安排到澄霄峰后，他可操纵的空间就大了。殷桥亭平日除了管他修炼，其他的都随他，澄霄峰上上下下都随孔南熏折腾。
“牛！”系统被孔南熏的操作震惊，赶紧把孔南熏的操作记录下来，惊叹道：“还能这么操作！宿主你实在太聪明了，这么做简直是一石三鸟！”
孔南熏：“什么鸟不鸟的。”
系统想起自己这次宿主本体就是禽鸟类，尴尬地笑了下：“哈哈，一石三人，一石三人。”
孔南熏打量着萧纵岩，很快忘了这回事。他寻思着这家伙黑黝黝的，皮肤还差，再反观无执，风度翩翩仪表堂堂，难怪萧纵岩支持率低。
“如果我把他弄好看一点，他的支持率会上升吗？”孔南熏问系统。
“理论上来说很有可能，毕竟只要长得好看，哪怕是炮灰都会有人支持的。而且长得好看也更容易和主角发展感情。”
孔南熏听完，陷入沉默。系统忙着把刚刚记录的操作分享到论坛，突然听到孔南熏问：
“那我有人支持吗？”
系统顿了顿，亲切地回答：“理论上来说，读者只能支持有名字的角色。”
孔南熏想起自己在原文中一闪而过且无名无姓的一生，再次陷入沉默。
“你跟我来。”孔南熏对着萧纵岩招手，沮丧下并未发现周围人们看他的眼神愈加古怪。更不知道不久之后，他这出“榜下捉婿”的故事一路从抱一宗传遍三界。
萧纵岩帮孔南熏抬着软椅，亦步亦趋地跟在孔南熏后面，随着孔南熏进了篷舟。这时他才意识到这船是孔南熏的，又想起刚刚的乌龙。
他将软椅放下，发现这篷船外面看面积不大，其实内里挺宽敞，三面墙上自带座椅，铺了羹冻似的垫子。孔南熏随意一指，示意萧纵岩坐下。
面前的少年在阳光下晒了会儿，还说了那么一大段话，脸白得几乎透明，但还是漂亮，像颜色浅淡的海棠。萧纵岩双手紧张地握拳，拘谨地坐着，脊背挺得笔直。
屁股底下的坐垫质地很特别，散发着清凉，迅速驱散了他身上的暑气。
“对不起，我方才……以为这船是仙尊的。”
“嗯，其实也算是他的。”孔南熏迅速窝进软椅，“师尊闭关去了，这是师尊送我的。”
“仙尊待你真好。”萧纵岩眼睛热热的，“这个篷舟这么漂亮，一定很稀有。”
孔南熏神色莫名，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
当时孔南熏偷溜出去找狐朋狗友喝酒，被殷桥亭发现，叫回来领罚。而那次出行他偏偏遇到意外，一路迷路迷到大漠，殷桥亭就派了这艘篷舟来接他。
还让他在篷舟里抄经书抄到手麻，回来还挨了顿打。
但这种丢脸事他不会往外说，于是淡淡地补了一句：“也许你也会有呢。”
“真的吗？！”萧纵岩眼睛亮了，又想起方才少年方才在石台上说的话。
事实上，他并未向宗内其他人一样曲解孔南熏的意思。孔南熏这样神仙似的人物，在他眼中就是该在菩萨面前捧杨枝甘露的，怎么会真的对他有那样的意思？而且孔南熏面色苍白，肯定是真的有心疾。
无论如何，他能进澄霄峰，以后还能有更多的和五音仙尊见面的机会，都是拖了孔南熏的福，而且孔南熏还在无极梯上为他遮阳，自然要好好报答。
于是孔南熏本来舒舒服服地窝在软椅里准备眯一会儿，就听到身边一直有人颤颤巍巍地呼吸。
似乎是一直在努力忍着呼吸的动静，结果因为太过努力而适得其反。
孔南熏：“……你嗓子有问题？”
萧纵岩连忙红着脸摆手。
孔南熏看他几眼，问系统这是怎么回事。
“呼吸急促，脸色通红，是怀春了。”系统斩钉截铁。
孔南熏想起原文里萧纵岩对师尊的一往情深，安慰似的说：“说不定师尊马上就出关了，你别着急。”
就在这时，他腰间玉牌亮了一下。
“咦？这么快？”
“什么快？”萧纵岩紧张地问。
孔南熏：“出关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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